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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尔(2 / 2)

声音太小,周烈没听清,又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说他不在国内,听不到这些流言蜚语,你不用担心。”


向芋收好望远镜,忽然说:“周烈,求你件事吧,能不能在你办公室给我加张桌子。”


周烈应下,又说:“唉,你这个时候加桌子,不是给八卦加料么?”


她浑然不在意:“现在工作压力这么大,让员工八卦八卦也好,当做减压了,就算是我这个闲人为公司做出的一份贡献吧。”


那时候是2015年的冬天,这一年又要走完了。


向芋从来不敢多想靳浮白的事情,他走之后,哪怕把房子和车都留给了她,她也一次都没去过。


连带着李侈的场子,她也没去过了。


有时候她会觉得,他们并不是分开。


他只是像以前每次去国外一样,还会突然回来,出现在她面前,对她说那些暧昧的调侃,像个色鬼。


她尽量躲开所有关于靳浮白的回忆,直到向父向母突然回国。


今年向父向母的项目很是冷清,终于有空好好在国内多呆些天,却并不舒心。


爸妈回国之后,向芋搬回家里陪他们住了一阵子。


那阵子她十分难过,因为爸妈总是在提起工作上的事情,也总是提起那个百强企业。


提起来,总是不免唏嘘抱怨。


他们说,明明2013年初时投出去的标都能中标的,怎么现在公司越做越好,反而这两年都不能中标了呢?


向父捏了一盅小酒,有些感叹:“而且去年明明有苗头中标的,后来又被退回来,怎么送礼怎么打通关系都没用。”


向母看上去也很惆怅,她说:“是我们哪里没做到位呢?肯定是上面哪个领导对我们不满意了,故意为难我们的。”


向芋坐在餐桌,安静喝着陈姨煲的参鸡汤,默不作声。


他们不知道,那份标书是靳浮白费了多少力气才想办法退掉的。


他说过,总不能让我岳父岳母赔钱,你说是不是?


那副腔调,好像仍萦绕耳畔。


向芋艰难地咽下一勺鸡汤,状似随口:“爸爸,你们为了投标,送了很多礼出去么?”


“你哪懂得啊,做生意也不是简单的,逢年过节的礼物都是一车一车往外送,请客吃饭的钱都能拿来给你买十几只手袋了。”


向母说完,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芋芋,你手上的戒指,是谁送的?是不是有了相处得不错的男孩子了?”


向芋垂头看着鸡汤,上面映出家里的一点灯光,也映出她那张表情落寞的脸。


可是在抬眸时,她仍然挂好了笑容,摇摇头,只说:“还没到告诉你们的地步,先不要问啦,年轻人是需要隐私的呢。”


那天晚上,她终于梦到靳浮白。


只有一个背影。


他背对着她,在洗漱台前刷牙,只穿了一件睡袍。


宽肩窄腰,背影也好迷人。


向芋在梦里絮絮叨叨:


靳浮白你好惨呀,我爸妈每年送礼要送出去好几车,都不知道是你当年收了标书。


要我说呀,那些礼物都该送给你。


如果是我爸妈送你的东西,你可不能再堆在你那个大仓库里,丢着放着,不当好东西。


靳浮白,我跟你说话呢,你听见没有?


这一定是梦,因为现实中的他不会这样冷漠。


换做现实,他大概会吐掉牙膏,不正经地调侃她,岳父岳母送我的,我怎么也得供起来当传家宝,你说是不是?


醒来后,向芋觉得心里空了一大块。


她想,原来念念不忘是这样的感觉。


如果说这些所有流动在生活里不经意浮起的、关于靳浮白的琐碎,是向芋自觉无法招架,硬着头皮却也能勉强撑住的。


那唐予池的离开,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一年的新年还没有到来,只差几天,唐予池突然给向芋打了视频语音,他说,向芋,我要出国了。


他的头像还是那个白色瓷瓶,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总是调皮捣蛋长不大的唐予池,也会用这样沉重的语气说话了。


他说大学同学在国外创业,他也想过去一起。


这是对干爸干妈也说过的理由。


但是私下里,他们聊过很久。


所以向芋知道,他出国不止是这个原因。


是因为安穗,她在这一年里频繁找到唐予池。


最后一次见面,安穗哭得很凶,用哭哑的嗓子问唐予池:“我能不能回来?我能不能回到你身边来?”


她很瘦,哭起来蹲在椅子上蜷成一团,眼睛像是漫了雨水的月亮,悲伤又明亮。


唐予池想起很多年前的场景:


那时安穗穿着校服,用宽大的袖子捂住脸,只露出两只通红的耳朵。


他催促一声,安穗,你到底答应不答应?做我女朋友吧,我一定把你宠上天。


不知道过了多久,厚厚的校服袖子后面传来一点声音。


她说,那你,一定要说话算数呀。


可是那都是过去了,现在的安穗,哪怕她哭得再令人心疼。


她也穿着一身名牌连衣裙,包包和鞋子都是名牌,耳环和项链都在阳光下闪着光。


而这些名牌,都是别的男人送的。


唐予池看她半晌,抬手拍了拍她的发顶:“穗穗,回去吧,以后别再来找我了,我已经不记得我爱你的那种心情了,抱歉。”


唐予池出国那天,向芋和干爸干妈一同去机场送他。


他们在国际登机口拥抱,唐予池说:“等我闯出名声,再回来时,请叫我唐总!”


向芋扯着他的耳朵,趁着干妈干爸听不见,咬牙切齿地小声质问:“你闯出个屁,懦夫,你居然为了这点事儿要躲岀国去?!”


唐予池也小声回击:“我躲岀国好歹精神百倍,总比你整天郁郁寡欢强!”


“我哪有郁郁寡欢!”


“你还没有?!9月去参加卢胖子婚礼,我看你那表情像是吊丧,幸亏卢胖子性格好,我又英勇地替你多喝了好多酒,不然你能活着被他们放回来?”


卢胖子是他们高中共同的好友,也是一个富二代。


那天向芋也不是故意不高兴,她只是在宾客席里,不小心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那人同她打招呼,还叫她嫂子。


向芋吐槽:“你好意思说我?叫你少喝你不听,最后喝成死狗,还是我抬你回来的!”


两人逗嘴半天,唐予池该进去安检了。


他重新拥抱向芋,温柔地小声叮嘱:“照顾好自己,开心点。别以后再遇见,靳浮白还是那么有钱那么帅,你又丑又老,像鬼似的。”


向芋点点头,也温柔地说:“知道了,一路平安,落地给我打电话。放心吧,我是天生丽质,80岁依然是美女,最丑的就是你,国外整形技术发达,你多考虑考虑。”


出了机场,她心里空旷得仿佛能听见穿堂风声。


最后一个能和她谈论靳浮白的人,也离开了。


向芋鼻子酸得要命,可她想起来,靳浮白说过——


“我不在时,可别哭,怕别人哄不好你。”


不远处干爸在冲着她招手:“芋芋,走了,干爸干妈请你吃饭。”


她压下酸涩,扬头一笑:“好啊。”


而那一年,她没有任何关于靳浮白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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