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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啦,还是六千字!我超棒的! (12)(1 / 2)

来, 到我这里坐,你身上都挂满了雪花, 抖一抖再喝茶。”


昭柔笑嘻嘻地把袍子带解开了,她热腾腾、甜蜜蜜地伸出手来抖落一身雪花,然后走到皇姐身边,亲昵地拥住她的手臂, “皇姐,来给柔柔尝一口糕点。”


昭暖点了一下她早已经凑过来的脑袋,把糕点喂进她的口中。


昭柔一口口吃掉香甜可口的糕点, 趁着昭暖没注意, 又拿着烫口茶水将要一饮而尽。昭暖惊了惊,夺了下来, 笑骂一句:“要烫坏舌头的!”


昭暖公主生得美丽, 一双凤眼与宫中仅剩的两支燕获帝血脉如出一辙。只是,她眼中的光芒总是柔软和煦,对着昭柔时极为温暖, 笑颜动人,就连责骂她时,都显得那么可亲可爱。


“你这个——”昭暖怕她烫着,捏着她的鼻尖,带笑带骂着:“坏家伙,烫着了?”


昭柔被她拦得及时,嘴唇只是烧了一下,她吐着舌头,仿佛一只小狗,可怜巴巴地看向皇姐,撒娇道:“对唔住,姐姐给柔柔吹吹吧。”


昭暖掐着她的下巴,温柔地给她吹气,她们之间年岁其实相差不大,但是宫中相依为命的日子久了,她不自觉就将自己往长姐的位置放。宫里那些早就嫁人的公主们,对皇帝避之不及,从不会想要回到皇宫,她们这两位未出嫁的公主又是宫中年龄最小的两个,母妃都已经过世,这一生前半部分都是相互依靠着的。


少女垂首,对着露出粉舌的少女吹气,她眼波温柔,姿态从容。


苏曜从不远处瞥见这一幕时,听得身边苏衾冷不丁悠悠道:“皇叔,你瞧,她们之间的感情有多亲厚。”


说时语调平静,她没有太多情绪,只是翘着唇,笑眯眯的。目光擦过那一只在宫中四处游荡的黑猫,黑猫警觉地拱起身子,发出惊吓后的低低咆哮声,它身上的毛发全都竖起来,瞧着有几分气宇轩昂。


苏衾懒洋洋,示意林进宝给她把那猫抓住:“朕要仔细瞧瞧这只猫,怎生的这般黑?”


苏曜与她到这里,原本只是想要谈谈他离京以后发生的事,却不料从一开始苏衾的心思就被那只黑猫勾走,从寝宫走到这宫中角落,她步履匆匆,毫不停留。那猫也有灵性,在宫中这一角落,仿佛也为那两位公主之间的温馨动容,很是骄纵的留了半晌。


林进宝喏喏,应了。苏曜无语地看着苏衾一脸兴奋地瞧着那黑猫躲避人类,这动静大,那两位公主察觉到,都是一惊,忙起身拜两位的到来。


“皇兄,皇叔。”


“你们怎么到这里来……”


昭柔躲在昭暖身边,小心翼翼地看他们,昭暖温声细语地询问,也很是柔柔的语调,她牵着身边妹妹的手,凤眼里流出不安情绪来。


苏衾笑容不变,这笑容其实是很漂亮的,但是放在她身上,莫名其妙就让人觉得有几分冷漠无情。


两位公主瑟缩了一下肩膀。


她答:“没什么,跟着猫来的。”


苏曜却答:“见雪景好,与陛下同游。”


苏衾怪异地望他一眼,客客气气对两位公主道:“你们继续喝茶,朕就是随便看看。”


猫最后还是被林进宝抓进怀里,他被这野猫挠得呲牙咧嘴,苏衾笑着伸手要去摸那猫的皮毛,苏曜拦下她:“挠人,莫碰。”


她的手腕被他握在掌心,灼热的体温,苏衾不易察觉地蹙了蹙眉头,到底没说什么,她松了手不去碰了。


黑猫很精神地在林进宝怀里,支棱着两只聪明耳,怒气冲冲地露出尖牙,要扑上来咬人。林进宝没有抓住它,便让它有了机会,它蹿得一下,就要扑到苏衾身上。


昭暖、昭柔都吓得喊出声来。


苏曜就在她身边,一时之间也没有反应过来,他眼睁睁地看着她被那猫扑得一下,倒是站得稳,只是脸颊划过一道,雪色融融,她的苍白脸上落下一道潺潺血线。


出乎意料,她稳稳地将那只作了孽的猫拽住了。苏衾拽住了它的尾巴,眼中沉色阴郁,她舔了一下唇,那条血线滚落,珠子一样,殷红在雪地之上,竟然有几分像是梅花。


黑猫被她一拽尾,居然颤了起来。苏曜分明看出她没使出多大劲儿,那猫的气势早已经弱下来。猫哀哀叫着,他面前微笑着的皇帝把猫收拢,她不记前仇地把它搂进怀里。


“陛下……”林进宝脸色苍白,胆战心惊。这回就算是苏曜想要保下他都难了。


将猫脱手,扑到皇帝脸上,实在是无可饶恕的罪。


苏衾只轻飘飘看他一眼,“自己领杖子去。”没说几下,她的注意力全在了手上怀里的猫咪。


猫是野猫,乌黑发亮的皮毛,眼睛是黄澄澄的,呲牙咧嘴时候很是吓人。它在苏衾怀里颤颤的,胡须一抖一抖。


苏曜紧紧皱眉,喝声让林进宝去请太医为皇帝处理伤口。受伤的皇帝却一点也不在意,她用手指揩了揩面颊,望那血迹一眼,深深笑了。


笑意很浓烈,她面容精致苍白,凤眼斜斜,懒洋洋说:“让方霭辰来,这是不是他一直想找的那只猫?”


苏曜的背脊猛地僵硬,他听得苏衾软软喊着怀里猫:“这野家伙,怎么偏偏让他喜欢上了?”


听来是她为了满足方霭辰的某种期望才想要的猫,甚至不惜被划破伤口,也浑然不惧。


不闹不怒,她平静的面色在方霭辰匆匆赶来之时,才变得奇特起来。


“这是你上回看到的猫?朕听你一直说想找……”


方霭辰的目光在看到那猫时,先是惊喜,再看到陛下的面颊时,那惊喜变为了惊吓:“陛下,你的脸?”


“猫崽子划拉的,给朕涂点药就好。”


苏衾感觉到方霭辰心中的震动,她不易察觉地吸了口气,面上的血线变得冰冷,衬得她愈发唇红齿白,她心说,还好记得上回闲聊时,方霭辰提到的宫中野猫。


说是宫里有一只野猫,和他年幼时候陈老给他送来的玩伴长得极像。她问了那猫形态,知道是一只浑身乌黑,毫无杂色的猫,眼儿是黄的。


今儿这一遭遇上了,也就正巧抓了。


他恐怕没想过要将这猫给抓了,说来也只是随口闲话,但是方霭辰没料想,她居然真的放在了心上。


这一放心上,还遭了一张俏丽脸蛋。


方霭辰嘴里话都凉了冷了:“陛下,您不是孩子,怎么还这般——”


她安安静静地看他,把猫儿举起来,塞进他的怀里,那猫儿被她一吓唬,野劲早没了,它瑟瑟发抖,方霭辰一时间没抱稳,那猫儿又像油似的要滑出去。


得亏林进宝机灵,又给抓住了。


猫儿呜呜可怜得叫。方霭辰哭笑不得地看着她,嘴里说着话,给她涂药。两位公主沉默地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为她涂药的动作,那眼神温柔,姿态从容——就像是昭暖看昭柔的目光。


不,不。还是不一样的。


昭暖对昭柔,是长姐的怜惜怜爱与相互依靠多年的温柔默契,而这位医者,对这个王朝的九五至尊,态度却是不该有的暧昧情愫。


昭暖心下一个咯噔,忙盖住昭柔的眼,不准她再看了。昭柔嘴里喃喃:“皇姐——暖暖你在做什么?”


她将唇抵在她耳边:“不要看陛下他们了……”


“那看谁啊?!”昭柔小声气呼呼说,“又有什么不能看的?不就是涂个药吗?”


她心下苦笑:傻妹妹啊,哪是什么涂药啊……


昭暖眼中清明,她将她的身子扯过,不许她再看了,嘴里软软绵绵说:“别看他们,看姐姐吧。”


“乖柔柔,看姐姐。”


昭柔:“……”


“皇姐果然最坏了!”她红着脸,气鼓鼓地斜了她一眼,如出一辙的苏氏皇族凤眼,娇娇俏俏地瞪她。昭暖就禁不住心下松软,她捏了捏她的脸,轻柔说:“我们小心走开……不去掺合陛下、殿下之间的事……”


亭子里,茶冷了,没人再热。


猫咪咪呜呜喊着冤,苏曜怔怔看着苏衾脸上难得一见的真情笑意,他不禁疑惑,那情绪满上心间,令他心烦意乱。


方霭辰的长指在为她涂抹过药后,就被握在了她的手心。他冷冷地看着她展露笑靥,看他紧皱着眉担忧伤口继续流血。


倒像是,他这个货真价实的苏氏皇族——苏卿的皇叔,是个外人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前天请假没更新,因为身体状况又变糟糕了。昨天缓过劲儿来,更新还是迟了,又是今天凌晨,迟了一个小时发出来。


真是抱歉啊。对不住大家,今天还会有6k更新~


希望这几天完结这个世界,你们有没有想看的新世界,在稳下提出来都可以哦


章节目录 64.反派女皇(15)


于是, 苏曜终于确信,方霭辰知晓了苏衾的性别。


否则, 他怎么会这般坦然地回应苏衾的话语,这般自然地顺从地将手指给她握着——他知道苏衾一向不在意别人的看法, 所以这种看起来是“断袖”的行为举止, 在她瞧来什么都不是,谁又能管得着她呢?


那一股将要沸腾, 因欲而升腾的独占感——他原本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一个外人知道她的性别所带来的满足在此刻发酵变味。


皇帝年轻的容颜在皑皑白雪相衬之下, 犹如一簇明火, 她微笑,短短一瞬间, 就让旁人沉默下来。


到底是骇人,那血线止了, 药涂在肌肤上, 苏衾眨动眼, 寒冷之下, 她呵出一口气, 眼睫毛上落了被风吹下的雪花。


方霭辰沉静地看她,这位年轻的皇帝, 在他面前舒展着动人微笑。


“方医者, 药煮好了吗?”到了又要喝药的时候了。苏衾这般问着,她注意到苏曜的脸色,很是难看,她以为他是在意她与方霭辰的亲近——方霭辰的身份不同, 他是妙手回春,能断生死的神医,她与他在一起,对于苏曜来说,只有弊无利。


……


苏衾是真的没有想到,苏曜会对她抱有什么奇怪的情愫。


她喝着药,方霭辰离开有一段时间,苏曜没能达到今日与她细谈的目的,只跟在她身边,静静地凝视她,面色沉凝。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眼中有多少阴郁与黯淡,那种情绪感染了苏衾。


她喝完最后一口药,正襟危坐问他:“皇叔,你怎么了?”


苏曜看出她心情不错,尤其是在方霭辰关切问过她,并为她涂抹药后,她面上的笑意就没有收敛。在她身上,这种情绪是极为可贵难得的。


谁不知道宫中皇帝是一个残酷暴戾的人?她少有心情愉快的时候,很多时候都是冷冷淡淡地看人看物,情绪最为快乐时,是她亲眼见证血色乱溅,骨肉横飞。


摄政王有着一双很黑很沉的眼,他缓缓张口,那声音从喉腔发出,有种奇特、莫名的克制,他说:“陛下喜欢方霭辰?”


“你觉得呢?”


苏衾反问他:“朕这个年龄,这个身份,是不是不应该谈情说爱?”她将问题抛回去给他。


男人沉默,于是苏衾自问自答:“是的,朕本不该……心生妄念。”她说起谎话来,无比真诚也无比柔软,谁都会以为她是说真话。


“朕……”


“方霭辰知道陛下的性别了?”男人又问。


陛下沉默。他知道答案了。一切尽在不言中。


苏曜不知道为何有一种失落感,他紧紧盯着她,深深、深深地叹了口气,男人伸出一只手,掌纹比起她的要好看很多。深刻、清晰,他的掌心温度灼热,落在了她的头顶。


“你不该让他知道的……”那力气渐渐大了,抚摸的动作也变得僵硬,苏衾听出他口中有着轻微的咬牙切齿,那情绪增长,她陡然心中一个咯噔。


他为何情绪波动那样大?


苏衾不解。她在他抚摸的动作下,感到脊背微微发抖,好似一只幼兽在巨大威胁下颤抖。她瞥见了他眼角的弧度,与她几分相似的面容,那情绪阴郁冷淡,克制晦涩,她能看到他瞳孔中翻腾的欲。


是在企盼着登上皇位那天吗?苏衾以为他是因为即将成为这个王朝的帝王而有这样的情绪,她吸着气说:“皇叔,朕很快就要好了,到时候你想什么时候当皇帝就当皇帝……”求生欲在她的话语中展露,那掌心力道微松,让她感到恐惧的温度终于稍稍离开了些。


“呵。”


苏曜这般清晰地笑了,他蹲下来,与她平视着,他的眼瞳漆黑,唇角弧度上扬,让她呆了呆。


下一刻,他就说:“病愈以后,陛下有什么打算?”即便将皇位视为囊中之物,他还是恭恭敬敬地喊着她做“陛下”,一点不改变表面上的态度。这也是苏曜最让人害怕的一点。


他心机深沉,很少有人能够看透他。苏衾也不例外,她只能凭借自己的识人能力,企图去看破他情绪之下的漏洞。


他平视她,温声细语,她缓慢地眨动眼睫,锋锐与苍白齐齐迸发,此情此景,她不改过往的漠然与淡定,随口说:“皇叔想让……我,做什么呢?”她第一次换了称谓,在他面前示弱,是因为他暧昧不清,难以理解的态度。


苏衾伸出一点点的试探,企图在这一点动作下,看出他究竟想要什么。


然后,苏曜道:“陛下,臣……想让你像两位公主那样活着。你觉得呢?”


她愕然,匆匆扬起手来,竟然被他这句话弄得有几分哭笑不得:“皇叔,你究竟在说什么?”手还没落下,就被他轻而易举地握住了。


苏曜是个容颜俊美的男人,他的眉峰很好看,笑起来时候也很好看。


“陛下不羡慕昭暖、昭柔之间的感情吗?她们过得多好,亲密如一,相互扶持,这辈子都是好姐妹……”苏曜喃喃,他的手指与她的交缠,苏衾挣脱不开,他的与她十指交缠,冰冷冷的雪花落在上面。苏衾终于、终于感到那一种恐惧与荒诞源自什么了。


她在心中怒吼,全然未曾想到——面前的这个男人是个疯子。他想要……


她挣脱不了他,她憋得鼻尖是汗,她眼里带了水光。


那水光落在他的眼中,是雪花、是梅花,红白交缠,天光云影、湖泊河流,他仿佛都在她眼中看到了。


年幼时候,苏曜想要看遍游历这个王朝,那欲*望纯粹简单。而今,他在她的眼中看到了与过去想要的,所相似的东西。


他轻轻喟叹一声,他说:“不好吗?”


“留在皇宫里。”


他果真猜到她想过离开皇宫的念头——她曾想过诱哄方霭辰与她一同离开,这皇宫从来不是好地方,在她未来失去了皇帝身份后,她能做的事情就只有护住自己的命。她不能保证苏曜会不会在某日给她喂了毒酒,或是纵容谁对她的报复,所以离开苏曜身边,是她想过要做的事。


苏衾口不择言:“皇叔,你松手!你这是做什么?”她的力气从来不算大,尤其是在苏曜的面前,她迟迟才看出他对她存有的欲望,而现在来不及了,他把她牢牢桎梏着,他低语着,神态从容镇定。


最后,是苏衾一声冷笑,终于让苏曜有了思考的间隙。“留在皇宫里,皇叔,你是在开什么玩笑?这世间唯一一个我的兄弟早就死了,昭暖昭柔也不会是我的姐妹——”


这个道理,苏曜会不懂吗?他明明懂得,可他却不说。


男人唇边弧度不变,他深深看她,听到她说他是“疯子”,说他“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伸手揩过她的眼角,揉她气急之下渗出的泪,那双凤眼和燕获帝的如此相似。过去他痛恨燕获帝,也因此痛恨与他脾性相似、长相相似的苏卿,如今他依旧难改对燕获帝的厌恶,对她的情感却因为染上了欲望而变得奇怪。


皑皑白雪,红梅凋零。


苏衾听得苏曜说了这么一句:“我在想陛下。”


“陛下的一切,都美得很。”他笑容愈盛,他将她的手指揉在掌心,用话语来牵制她,他告诉她:“陛下喜欢方霭辰啊……”


“真是不巧,皇叔不太想在陛下的眼里看到他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3000左右,凌晨发出去,大家可以不要等。明天一早起来看吧


章节目录 65.反派女皇(16)


冬夜。


寒星点点, 帐内通明。


苏衾望着不远处的香炉,默默地抬起手臂,她将一樽酒杯掷落于地, 酒液飞溅, 她的眉宇有着阴沉与怒意。


林进宝垂头低首,不敢看她。


整个殿内, 只有他这么一个宦官被容忍着允许留下,苏衾斜了他一眼,冷着声问:“秦王今夜又要来宫中?”


她已经将苏曜从“皇叔”唤到“秦王”,连一点点亲近都不肯再有。


已经是深夜时分。林进宝低声下气道:“陛下,奴婢未曾听……殿下要前来。”


“哦?你不是他的狗奴才吗?怎么你也不知道?”苏衾挑眉, 冷笑连连,她目光漠然, 从殿内刮到殿外。雪已经没再下了, 这天气恼人的很。偏偏雪不够大, 拦不住苏曜进宫的脚步。


她气愤懊恼地想着, 嘴里阴阴骂到:“秦王这个疯子……”


林进宝不敢听,不敢说。他把脑袋深深地埋在胸前,做了个木头人, 当自己的耳朵是割了的。他两股战战, 只想着近日来摄政王苏曜常常进宫,不知何意,在皇帝的寝宫呆很久——他倒是常伴左右,也未曾见他们之间有何举止不同。


可是皇帝日愈暴躁却是事实。


新的一年快要到了, 冬月时分,红梅被雪花砸落在地,枝丫上有着厚厚的白,透过那点白,红意就显得可贵美丽了。苏衾托着下巴,嗅着空气里的酒味,垂下眼帘。


她今日已经喝过药,方霭辰没能察觉到她与苏曜之间的波涛汹涌,他一如往常地为她煎药,为她带来糖果。苏衾吃了,苏曜在下朝时看见,唇边就浮起了令她胆战心惊的笑。


方霭辰恐怕不会想到苏曜心中在想些什么,他满怀柔情地看着她时,绝对不知他的友人、这个王朝的摄政王在看着那日愈康健的皇帝,眼里燃烧着怎样的火。


苏衾闭了闭眼,她从帐子里出来,踩着地上软布,苍白脚踝一掌可握,青筋浅浅。酒液摊撒一地,她轻轻呵出一口气,回忆起那日苏曜对她说的话。


她得知苏曜对她心存欲念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骂他是“疯子”。旋后试图挣脱,而苏曜……


他没躲开她的推搡,也没有反驳她的怒喝,只是说了一句:“陛下觉得惊奇?”


谁能不惊呢?一个叔叔,居然对他亲生的侄女心存妄念!


他是有多罔顾人伦,才会觉得这种事不足为奇?苏衾咬牙,恨恨地想着,她回答:“皇叔以为如何?朕、我……不该惊吗?”她连自称都混乱不堪,瞪着他的目光如炬,她惯来草菅人命,不当人是人,却在这种人伦道德上难以启齿,羞恼到耳边浮红。


苏曜就经不住笑了。他指了指她,深情问她:“陛下知道自己生得好看吗?”


苏衾呆住。


他于是点头:“猜到了,陛下一定不知道自己有多好看吧?”


“这辈子以男子身份活着,张婉也一定恨你过人的样貌,生怕你长大了因样貌被人怀疑……所以不告诉你你究竟有多好看……”他怜悯地看她,伸出手指摩挲她的下巴,那目光沉沉,欲*望、暧昧,还有凌驾于这些情愫之上的温柔。


男人用着低沉悦耳的声音,一字一顿地把他眼中看到的她,告诉她:“陛下非常美,皇叔这辈子没有见过比你还要美的人。”


凤眼冷凝,唇色青白。她摇摇欲坠的身子被他扶稳了,男人听得她从胸腔里憋出来的气愤:“皇叔!”


他的形容太过亲昵,犹如爱侣之间的密语,她难以忍受地蹙眉,心说她怎么可能听得下去——那是同一血脉而出的叔侄,他能够发疯,而她不能够。


苏曜置之不理,他继续说下去了。


“方霭辰也是喜爱你的……我敢确信,他定然是因为陛下长得美,才会对你纵容。”


“他从来都不是那种会轻易放下心防,对人温柔体贴的人……我一位下属的妹妹爱慕他,为他洗手羹汤,为他……但他不为所动。”


“只有陛下啊。”


苏曜倦倦笑了,他的眼神乌黑而沉静,掠过她柔软的眉峰,刮过她妩媚的眼尾,留在了她苍白的唇瓣之上。


他说:“皇叔又怎么会不喜欢陛下呢?”


说得轻巧惬意。他一点不顾及她的感受,张开手掌拍拍她的膝盖,他蹲下来时,足以平视姿态慵懒毫无骨头的她。


“臣确信,若是陛下一出生就以女子身份活着,而陛下的父亲一定会将你当做珍宝宠爱……”


这前半句话温柔到极致,后半句话却又冷寒漠然。


“臣那兄长一定会将你当做最好的棋子,不管是送给邻国联姻还是嫁给信赖的大臣……”


他说着,笑意不减,就这样轻松地在短短几句话里把她惊到眼睛溜圆。


“所以陛下想过离开皇宫以后的生活吗?”


“陛下想要恢复女子身份吗?”他的目光试探地落在她的身上,在她恶狠狠瞪来以后,失笑两分,从容不迫地答:“冬日还能掩盖的住,春天呢?夏天呢?陛下比我清楚,女子曼妙身姿在宫外会带来多大麻烦,不是吗?”


“……”


“所以,乖乖留在皇宫,哪怕是在臣当上皇帝以后……乖侄女,你没有更好的去处了。”他分明知道她是可望不可即的,哪怕他再怎么发疯,他也不会做出什么实质性行为来满足自己。可苏曜知道,他虽然能够忍下所有欲念,却不能忍受她离开皇宫。


摄政王漫不经意,他心下自语——这般漂亮的美人儿,就该养在宫里,不是吗?


就像昭暖、昭柔一样。只不过这两位公主是自愿留下的,而她……将会是被他强迫留下的。


苏衾已经记不清后来发生了什么。这些天,苏曜常常往宫里来,详细问方霭辰她的病情如何,甚至比她还要关照她自己,弄得方霭辰都有时候呆住了。


方霭辰也不敢相信这会是向来对她厌恶至极的摄政王会做的事——


什么看药方子,问她看什么书,想做什么想吃什么……诸如此类的言行举止,数不胜数。


苏曜做起这些事情来,也许是本身带有冷硬气质,他自战场而出,一身铁血,苏衾总疑心他会在下一刻斩落谁的头颅。她畏惧他的亲近,苏曜自然也察觉的到,他却一点也不收敛,甚至变本加厉,在她的寝宫流连,拿着折子在她宫里批阅。


昨天深夜,苏曜足足批了几十本折子才离开。苏衾在殿内只好也跟着不睡觉,硬是熬了好久,才在他离开后安心睡下去了。


也不知道是苏曜觉得无话可聊还是怎的,最近他居然准备手把手教她如何看折子——所谓的教导治国之道,成了他们之间相处的唯一方式。只可惜如今太晚,苏衾早就没有想要当皇帝的念头,她恨不得马上把这王朝的摊子还给他,随后逃之夭夭。


这皇宫里,能感受到他们之间不同气氛的,恐怕也只有很是迟钝的方霭辰。可方霭辰又哪能想到苏曜心里想的是什么,他以为是他终于觉得可以不计前嫌地关照皇帝,还很是欣慰,在给她端碗端药时,温温柔柔说她要好好养身体,不要辜负大家的期盼。


苏衾心里的燥火一天天地烧起来。


她在殿内来回走动,走了半晌。今夜苏曜没来,打更声响了,林进宝斟酌着言语,关切对她说:“陛下,去睡吧,殿下今夜可能不会再来批折子了……”


林进宝心里以为,苏曜是故意在苏衾的寝宫里批折子的。不管是故意让她不好受,还是想要教导她什么治国之道,总而言之,都是带有目的性的。他说着,又试探性地看了看苏衾,见她脸上表情终于轻松下来,不再乱走动了,“行,今晚终于不来叨扰人了。”


她爬进被子里,让林进宝滚出去,裹挟着困倦与不安,睡下去了。


却没曾想到,睡下去以后,宫殿外还是迎来了不速之客。


苏曜今日没让林进宝去御书房拿折子,他孑然一人前来,走近林进宝身边时,宦官嗅到了酒味。林进宝猛地想到,今夜摄政王殿下好像是与从边疆而来的几位将士喝酒了……


他喝得大概有些多了,神智却还清楚,记得要来宫里。


林进宝心下复杂,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低语:“殿下……陛下已经睡了……”


陛下巴望着苏曜别来,自从时间一过,就上了龙床飞快入睡。他今夜来,见也只能见到陛下的睡颜了。


苏曜轻飘飘问林进宝:“陛下最近杀人伤人少了?”


林进宝:“是……陛下在方太医的劝说下,已经不那么杀伤人了。”


这话问过不止一遍,但醉酒的苏曜却又问了。


他眼睫浓密,脚步稳稳,落在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声响。龙床上的少女翻了个身子,嘴里咕哝两声。


苏曜便笑了。他走上前去,未曾翻开帐子,只透过一点点的光,一点点的缝隙,凝视苏衾埋在被子里的侧脸。


是少女该有的模样。她先天警惕,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领口扣子都不曾解掉几枚,那流丽的眉,苍白的唇,还有那双睁开时冷漠刻薄,闭上时仿若孩童天真的眸子,都在微光之下,令苏曜感到喉间热火滚滚。


他吞咽喉结,发出轻微的笑声来。


下一刻,伸出手指,碰了碰她柔嫩的脸颊,突如其来,苏曜在这个醉酒的冬夜,想起了那几乎不可能的可能之一。


……若是,当年真正的苏卿没死,她会是怎么样呢?


恐怕会是个被宠爱在手心里的公主,被她的弟弟当做是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或许这两个孩子还会同仇敌忾地讨厌上他这个皇叔——在那贼心不死的张婉被他砍下人头后,他定是会不管不顾这两个孩子的,尤其是真正的太子苏卿。他想,那么这个小姑娘会怎么样呢?


她会不会和昭暖昭柔那样亲密地当姐妹,还是只和自己的同胞弟弟相依为命?


苏曜猜是后者,因为她的性子孤僻,又从来不喜欢多施加什么情感给外人,她能够接受的亲人,恐怕也只有那个同胞弟弟了。


男人的目光变得恍惚起来,他弯下腰,在她的额头上碰了碰,用掌心。是温热的,带着沉香气味的。


他的目光扫过那两串在手腕上的沉香,又不期想到:若是她是真真正正的公主,她会喜欢上怎么样的男人呢?


她要是愿意嫁出去,也一定会找一个对她温柔对她好的男人。苏曜想着想着,突然之间,呆住了。


他已经在这短短时间里,想过若是她为公主,她那一生会遭遇什么喜乐哀恸,只是想啊想,却忽略了一个最为重要的点。


——即便是醉酒幻想,苏曜也依旧不知道,床榻上这人真正该有的名字是什么。


她只是一个借了同胞弟弟姓名活下来的……假皇帝啊。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在意了所以会胡思乱想。


会虐皇叔这个坏蛋蛋的。


章节目录 66.反派女皇(17)


方霭辰给苏衾开了最后一副药,并说, 她很快就能够迎来与常人无异的生活。


说这话的时候, 他眼眸含笑,很是宽慰地碰了碰她的手背, 成年男子的手掌温凉,落在她的肌肤上, 带来的是与苏曜不同的感觉。苏衾没有躲开他,她说:“与常人无异的生活?”


他没说的是, 除却来癸水、天寒地冻、酷暑难耐之时, 她的身体会有重重反应。只是如今尚且看不出而已。


但他们心知肚明这句话背后还有什么。苏衾发笑, 她从容地低头揉了揉被暖炉烤得热热的手指,在方霭辰的错愕之下,伸手握住他的, 她深情款款地说:“崖香会帮朕的吧?”


苍白面颊,漆黑眼神。她有着动人美貌, 就这样大喇喇地展示于世人面前, 定定望着谁,那目光能把人吃下去。


“天冷的时候,朕忧心自己腿寒打颤, 天热的时候,朕忧心己身冷汗涔涔……只有崖香才能帮我……”为求生,她连在他面前的尊贵自称都不要了,嘴上说着祈求的话,眼中的光芒却是那种毫不退缩、毫不可怜的, 她犹若一只自知有多迷人的幼兽,仗着宠爱纵容,露出狡黠模样,渴求别人的无私帮助。


方霭辰奈何她不得,他道:“陛下,臣会帮你。”


六字一出,苏衾彻底放松下来。她望着他清俊容颜,那双眼睛里含着波光粼粼的笑意,他白皙秀雅的指尖落在了她的额头,他替她抚过一丝碎发。她知道他喜爱她,从男人的角度来爱她,而她只为求生,便毫无愧疚之心地向他索求。


但其实,苏衾也给了方霭辰他想要的东西。


两人在宫中相处的时日多过数月,这期间苏衾因一时兴起与他同醉过。她的这具身子酒量不大不小,算不得有什么厉害,但方霭辰的酒量也不错,只是他喝酒以后就有一个小毛病——那就是他总会很容易被套出话来。


苏衾在喝得脸颊微红之时,笑眯眯问他:“崖香想要什么?朕能够给你什么作为回报?”


她知道或许对他而言,她对他的“喜爱”“特殊”足以充当回报,但她心知这些都不是真实的,都只是她装出来的——就算她确确实实认为方霭辰是个好人,对他有着旁人没有的好感。可那远远不够,他给她的远比她给他的多。于是苏衾想,若是他有什么想要的,她一定尽全力替他要来,讨来,也算是全了自己“平等交易”的心思。


但方霭辰的回答却格外有趣,彼时,他温吞吞笑着说:“已经足够了。”


“陛下听臣的话,不伤人不杀人,就足够臣十分欣喜。”


……


苏衾便想,在方霭辰面前,她一定要努力掩饰本性,那属于皇帝苏卿的沉疴,那属于皇帝苏卿永不能够治愈的残暴不仁,她要试着隐藏。


至少,在她有信心让他永远留在她身边以前,她都要这样做。


年关将近。皇宫上下都开始准备迎接新的一年,御膳房也如火如荼地布置年夜将要的佳肴。皇帝每一年都不管这事,她对口腹之欲没那么看重,也不在意年夜饭究竟如何。


只是今年有些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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