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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部分(1 / 2)

他的脑袋里又一次闪现出赵公街108号院这个地址,他产生了一个强烈的念头——去看看!


他立即找到本市地图,在上面寻找这个地址,竟然远在市郊。


他出了门,坐出租车就去了。


天已经黑了,街上刮着冷风,行人很少。一片片枯叶在半空中翻卷。


他来到了远离闹市的赵公街,发现这是一个很偏僻的街道,两旁的房舍低矮、破旧,门都紧紧关闭着。


他下了出租车之后,看见一个亮着灯光的杂货店,走进去,有一个女人在织毛衣。


“大姐,问一下,108号院在附近吗?”


那女人抬头长长地看了他一眼,说:“不知道。”


李灯退出来,眯着眼挨家挨户看。


他顺着门牌的引导走了一段路,又拐进了一条胡同。


这条胡同更显荒凉,连一条狗都没有。路上的尘土积了很厚。最晦气的是,他看见路上撒着很多冥钱。


他好像走进了哪个朝代的一个胡同,有点犹豫了,但是他还是想把事情搞清楚,咬咬牙,继续前行,寻找108号院。


终于他在暗淡的夜s中找到了这个门牌号。


这个院落的墙很高,墙头长着长长的草。大门上的油漆已经剥落,好像很久没有人居住了。


他试探地敲了敲,没有人。


他轻轻推了推,竟然开了,他看见一个还算整洁的院落,迎面有一个青砖房,房门虚掩。他把院门开得很大,然后,慢慢地走过去,闯进了那间青砖房。


房子里没有亮灯。


他划了一根火柴,看见这是一个废弃的房子,空空荡荡,正中间有一张电脑桌,桌上放着一台已经破损的电脑,落满了灰土,一看就不能用了,主机已经被砸瘪了,键盘上的按键残缺不全……一派凄凉。


李灯打了个冷战。


他的脑海里出现了这样一个设想——十万八千里真是一个痴情的女子,她搞网恋,爱上了一个男人,却被人欺骗了,后来,她自尽身亡……


他一步步退出来,到了院门外,一路小跑,逃之夭夭。


回到家,他吓得一夜都没有睡着。


第二天,他没有去上班,一直蒙头大睡,他总是梦见那台被损坏的电脑。


晚上,他又上了网,想看看那个十万八千里还出不出现。


她出现了!


火头对她说:我去了你家。


这次,他是在大厅里对她说的话。


尽管其他的网友都在网络的一个个看不见的终端,但是他还是觉得在公开场合跟她说话更壮胆。


她说:什么时候?


火头:昨天。


十万八千里:我们不是约好今天见吗?


火头:我昨天正巧从那里路过。


十万八千里:我怎么没看到你?


火头:你那房子没有人住啊。


十万八千里:那院子里有两座房子,我住在后面。


火头努力回想,怎么都想不出那房子后面还有房子。


十万八千里:现在你来吧,我们在树妖酒吧见面。


火头糊里糊涂地说:好吧。


他下了网,关了电脑,出门坐车朝树妖酒吧驶去了。


他不是s胆包天,他必须弄清这是怎么回事。


这一天晚上风更大,好像急切地预告着什么。


他走在路上,忽然有一种预感——这个十万八千里不是绝顶的漂亮就是绝顶的丑陋。


结果,他错了。


她在树妖酒吧里等她。这里离她家更近一些。李灯见她长得不漂亮也不丑陋,她长得有点怪。


怎么怪呢?


她的眼睛很大,眼珠不是黑s,也不是蓝s,有点绿,半透明。


你无法确定她是不是在看你。


她看你眼睛的时候,你会感觉她看的是你眼睛后的大脑。


她看你的胸口的时候,你会觉得她看的是你肌r后面的心脏。


“我是一个预言家。”李灯坐下后,她透过李灯的眼珠看着他的大脑,开门见山。


李灯一下就有点反感。


尽管他经历了这么多莫名其妙的事,但是他仍然是一个很理x的人。他反对邪教,嘲笑迷信,他看得出任何骗子的嘴脸。


因此,他的态度一下就冷淡下来。


“你不相信。”她看出李灯的神态在转变,淡淡地说。


“是的,我不相信任何预言。”李灯毫不掩饰。


“其实,我不是一个职业预言家,我的工作是售楼员。这是我的名片。”她又亮出第二个身份。


“预言家比较好混。而且比算卦的高一个档次。”李灯说。


“什么意思?”


“算卦的必须要算出从前,说准了,在此基础上,他才能获得信任,人家才相信他算的未来。而预言家可以只预见未发生的,杜绝了露出破绽的机会。算卦走街串巷,很辛苦,属于江湖上的下九流。而预言家,我感到和艺术家、慈善家什么的差不多,再朝前走就是大师了。”


她没有笑,认真地说:“相信我,也许,我会让你避开灾祸。”


李灯觉得,他跟她没有网络男女见面的那种感觉,好像在他俩之间没有x别,而她似乎是怀揣什么使命来的。


“你叫什么名字?”李灯问。


“我的名片上有。”


“抱歉。”李灯急忙从口袋里拿出那张名片,上面写着——十万八千里,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售楼主管。


他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到现在我还是弄不懂,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呢?”


这一次她笑了,说:“这世上有多少窗帘就有多少秘密。你的名字是一个秘密,你不说出来,没有人知道。但是,为什么我知道呢?这是另一个秘密。”


这时候,李灯注意到这个酒吧挡着窗帘,很严。


“正因为有了这些秘密,才显示出预言这种职业的神圣。”


她是预言家,这个名义把什么不可解释的事情都解释了。


李灯突然问:“你平时在家上网吗?”


“是啊。”


“你的电脑在哪儿?”


“就在前面那座房子里。”


“你就用那台电脑?”李灯全身发冷。


“怎么了?”


“那台电脑……都瘪了呀!”


她似乎有点不好意思:“还能用。不过,真的该换一台了。”


“你为什么想见我?”李灯又问。


“因为……”她左右看看,低声说:“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李灯敏感地观察着她,现在,他怀疑她是一个精神病。


“秘密?”


“对。除了我,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即使有,也不会告诉你。”


“你说。”


“有人想害你!”


“谁?”李灯马上紧张起来。


她显得有点迷茫:“我也不知道是谁……”


这不是逗人玩吗?


李灯这时候已经断定她是一个精神病了。


“你为什么这样说?”


“你的名字在网上一出现,我的电脑显示屏就流下血水……”


说到这里,十万八千里的眼睛突然不说了,她的眼睛越过李灯的肩头,直直地盯着李灯的背后。


李灯情不自禁地回头看了看——是一个男服务生,他送来了咖啡。


那个服务生离开后,十万八千里还是直直地看着李灯的后面。


李灯又回头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


“你看什么?”


她显得很紧张,低低地说:“对不起,我得走了……”


“你看见什么了?”


她的声音更低了:“对不起,我只能告诉你这些。我得走了……”一边说,一边拿起包匆匆走出去,连一声再见都不说。


“哎!”


“网上见吧!”她很快就没了影。


李灯更诧异了。


他换到对面十万八千里刚才坐过的那个位子上,看着刚才自己的背后,心里也有点y虚虚。


萍水相逢,这个女人怎么说出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呢?难道暗处真有一个人c纵这一切,要害他?


后来,他自己给自己吃宽心丸:预言家为什么能蒙住人?一是他要么惊叫一声说你即将洪福将至,发财呀,升官呀,出名呀;要么惊叫一声说你要大难临头,车祸呀,绝症呀,破财呀什么的。


每个人都梦想洪福,惧怕灾难,于是都宁可信其有而不信其无。


李灯一个人坐了一会儿,站起来,走了。


他发誓再不和这个十万八千里j往了。


他怀疑她就是那个报告新闻线索的人。


尽管不信,他回到家中,用钥匙打开门,进去后,关门时,还是不自信地回头瞟了好几眼。


楼道里一片漆黑。


天惶惶地惶惶 … 诡秘电话


天惶惶地惶惶 … 诡秘电话  这个周末的晚上,李灯在街上散步。


路过一家快餐店门口,突然,耳边传来“啪”的一声响。


他吓得一缩脖子,转头一看,原来是一家快餐店门口那个戴着面罩的“大力水手”拿的气球碎了。


“大力水手”朝李灯摆了摆手,他的眼睛透过面罩的眼睛好像还挤了挤。


李灯赶紧离开。


最近,他感到自己的神经都出问题了,一个突然的声响、一个突然出现的人影都会把他吓一跳。


像这种躲在一个壳子内的人,这种他能看见你你看不见他的人,李灯更加不放心,谁知道他的壳子内是男人的脸还是女人的脸,谁知道那壳子内有没有脑袋!


街上的人川流不息,灯光五彩缤纷。


李灯想,这次不会有危险了。总不会有一个无头人突然在大庭广众前与他面对面吧?


他信马由缰地走着,想着那个神秘预言家的话——你的名字在网上一出现,我的电脑显示屏就流下血水……不由毛骨悚然。


突然,他听见有电话铃声。


转头一看,见路边有一个大帽子电话亭,孤孤单单地立在那里。人若是站在那大帽子底下打电话,看不见脑袋,只能看见身子。


正是那个电话在响,很急促。


他愣住了,好奇地看了一会儿,又东张西望。


他以为又是电视台搞的游戏,检验行人的反应,最后播放给大家看,取个乐。可是,他扫视一圈,没有嗅到电视台的味道。


李灯是一个很敏感的人,假如有人在附近关注他,哪怕他的脸没有朝着他,他也能感觉到他的注意力系在自己身上。


真的没有。


联想自己这些天的遭遇,他意识到那电话可能是冲他来的。


三十六计走为上,他快步走开了。大街上,隔一段路就设立一个电话亭。李灯走到另一个电话亭的时候,那电话铃又响起来。


这次,李灯肯定这电话是找他的了。


他像发现自己生了尾巴一样惊恐,又快步逃离了这个电话亭,横穿马路,从路的另一侧朝回返。


路的另一侧也有电话亭,李灯走过的时候,那电话又响起来。


李灯知道,既然那个人时刻知道他的方位,一尺一寸都不差,说明他就在背后跟着他,或者说在就在半空中俯瞰他。


抬头看看,空中连一只蝙蝠都没有。


他又看看身后,只有一个爸爸领着孩子在蹒跚学步。


他觉得,他不接电话是没有用的,他反而应该听听他(她)是谁,他(她)到底要g什么。电话是安全的,他(她)总不至于从电话里跳出来,抓住他的喉管。


他停在那个电话亭前,想了想,终于拿起了电话。


“喂?”


里面没有声音。


“喂?”


还是没有声音。


“喂?”


一个女人的声音慢吞吞地出现了:“是我。”


李灯感到那声音有点熟悉:“你是谁?”


“你说我是谁?”那女人好像有点生气。


“我不知道……”李灯又胆怯了。


“你说啊,我是谁!”她的声音一下大起来。


“我确实不知道。”


那女人像面对她追了八百辈子的仇人,声嘶力竭地嚎叫起来,那声音里饱含愤怒和冤屈:“你~~~说~~~我~~~是~~~谁~~~!!!”


李灯的神经实在受不了那歇斯底里的声音的刺激,“啪”地把电话摔了。


他傻傻地在路边的椅子上坐下来。


他傻傻地想,这个声音为什么很熟悉。


他记忆的土壤下又有什么拱动了一下。


他立即扑过去,用思维在那里使劲挖,却一无所获。


离开那里之后,他感觉那里有什么东西又拱动了一下。


他再次扑过去,那地方又平静了,他挖了半天,还是一无所获。


他在记忆的平原上转悠,过了半天,那个地方又拱动了一下……


不知道那下面是什么,但是,他感觉那应该是一只长相古怪、浑身y湿的东西。


他努力地想。


他一遍一遍把那声音在大脑里重放——你说我是谁!你说我是谁!你说我是谁!……


一个女人的脸从深远的黑暗中一点点向他移过来,移过来……


随着那张脸的五官一点点显形,李灯的心跳得越来越厉害,可是,那张脸就在清晰得快能够看清是谁的时候,突然又消隐在茫茫黑暗中……


李灯又努力地想。


你说我是谁!你说我是谁!你说我是谁!……


他像拔河一样把那张脸从黑暗的深处拉出来,那张脸却一直朝后退。


终于,他快成功了,那脸快成脸了,突然又消失了,就是不让李灯看清。


李灯闭上眼睛,抱元守一,全神贯注,继续想她是谁。


最后,他失败了。


他心神不宁,身心疲惫,趔趔趄趄地走回家。


上楼。那楼梯似乎比平时更黑,更长。


进了屋,他把床头灯打开,那灯光显得很诡秘。


他想打开所有的灯,却似乎没了力气。


他就这样躺在那诡秘的灯光中,闭上眼睛。


明天就要j稿子了,可是,他一篇稿子都没有。他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就在他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半梦半醒中,忽然,有个声音跳进了他的脑海——那个报告新闻线索的女人……


是她!


是她。


这公共电话里的声音正是她,李灯想起来了,是她把他牵到了昌明镇,把他牵到了那个十字路口,把他牵到了那个荒郊野外的孤零零的房子里……


李灯的心被恐惧攫紧了。


把这两个声音联系在一起,并没有解决问题。


现在,李灯要搞清楚的是——她是谁?


她的声音如此熟悉,好像在一个很遥远的时空,李灯曾经和她有过什么关系,或者他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或者他是她最紧密的亲人,再或者,他和她就是同一个人……


可是,这次,李灯实实在在想不起来了。


李灯把灯一关,在黑暗中把被子蒙在了头上。


去他妈的,管她是谁!


次r,李灯忽然想到,应该找预言家谈谈。


即使她是一个精神病,他也要刨根问底,看看她那精神病的眼睛到底看到了什么。


这些天,他一直在想,那个预言家也许是一个重要的线索,却被自己忽略了。她说的难道不对吗?


他鬼使神差地按照名片上的电话给她打电话,她单位的人说她有一个星期没来上班了,原因不详。


他打她手机,一直没有人接。


李灯觉得有两种可能,一是她出事了,二是她在躲避他!


李灯想去找她,他非要弄个究竟不可。


没等他出发,她就打来电话了。


她的口气似乎很消沉,她说:“李灯,今天我看见我家窗子上出现了很多剪纸,不知怎么回事。”


李灯蓦然一惊——自从小错疯掉和孟长次死后,他对剪纸更害怕了。


“剪的是什么?”他问。


“看不出来,好像是刺猬。”


“不,那是猩猩。”


“对了,像猩猩。”


“你要小心了。”


“不会有什么事吧?”


“你今天最好不要在家住。”


“有那么严重?”


“听我的!”


“……好吧。”


就在这一天半夜12点,李灯被电话惊醒了。


他爬起来一看显示,竟是预言家的家里电话号码!可是,他接起来,却没有声音。


尽管他没听见喘息声,也没有听见咳嗽声,但是他感到里面有人,他仿佛看见她静静躲在电话那一端,看不清眼睛,只看见一张嘴,那嘴是红s的,还流着血水。


他陡然想起今天是9月8号!


又是8号!


李灯感到一种不祥,立即出门朝她家赶去。


他来到了赵公街108号,看见那座诡秘的青砖房里闪烁着暗红的光。


他一步步走过去。


那窗子上果然贴着很多剪纸,都是猩猩!


透过窗子,他看见那台电脑竟然打开了,桌面血红,十分骇人。他好像看见一个人已经四分五裂,千疮百孔,几乎腐烂了,却突然跳起来工作了。


他小心地一步一桩地走进去,看见里面依然空荡荡,没有灯,只有电脑屏幕的一点光亮。


他感到一种y森之气。扫视了一圈,他吓得目瞪口呆——


十万八千里平平地躺在屋内地上,她身上的r被吃得精光,只剩下骷髅。而她的脑袋完好,她瞪大双眼,惊恐定格,直直地看着李灯。


李灯后退几步,撒腿就跑。


他一边跑一边打电话报了警。


以后的一周,李灯没有上班,他在记忆中一个个过滤接触过的人。


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四分之一世纪了,和无数的人打过j道,朋友、亲戚、同学、同事,见过一两面的人,三四面的人,五六面的人,七八面的人……


把每一个人都回想一遍,这是一个大工程。


最后,他还是没有想起这个熟悉的人是谁。


这天,他翻影集的时候,看到一张小学时的照片,那是六一儿童节他们班到礼堂汇演时留下的纪念。


那是一张黑白照片,已经很旧了,都已经发黄。


李灯的眼睛直了,他的眼睛聚焦在后排左起第二个人。


那张永远拉不近的脸终于以黑白的影像定格了。


是她,是她,是她!……


一个学习成绩一直名列榜首的女生,一个说话脸都红的女生,一个担任班级品德课代表的女生,一个所有的老师都经常夸奖的女生!


她的眼睛是那样的单纯,白嫩的小脸蛋含着娇羞……


那次,她含恨离开学校,再也没来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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