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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陌生而稀奇的这个瞬间,我忽然听见有尖锐腻俗的女人声音叫着一个熟悉的名字:


李桃桃天啊,李桃桃


有几秒钟,我愣在原地,似乎被这个名字震动了五脏六肺,却又生疏太久一时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视线渐渐回到我面前的三个人影上,德国男人亚历桑德,意大利男人贝尔贡。还有,竟然还有,我在大学里暗地里勾心斗角,实力经历都相当,却从未当面讲过一句话的同校女生。


季媛


她用marc jacobs 黑铜色绸缎系带外套裹bcbg孔雀花卉半裙,松松的开襟里露出花bra的荷叶边。专业美容院里晒出的地中海暗金色肌肤,半长头发烫成细细乱乱的卷,染成蜡黄蜡黄的颜色,从背后看的话,绝对可以冒充意大利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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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身上有种和老外混久了的腥甜的味道,理所当然。


脚蹬一对细高跟金色凉鞋,据说意大利男人都喜欢被女人又尖又细的鞋跟踩在赤裸的身体上,会痒酥酥疼得欲仙欲死,比什么马杀鸡都来得过瘾。


我们同在上海w大学,我们都离毕业只剩三个月。我们此生说的第一句话,原来是要等的。等到赤道以北21度的越南海防,等到我们成了洋人圈子里含混暧昧的中国女人。


这么巧啊季媛说,嘴角已经开始有隐约细小的褶皱,像是被时光做出来的肌理效果。


是啊,太巧了我笑,忍不住在惊吓里再一次推了推我的小号人造下巴,整个人有点地震后九死一生的呆滞。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你们认识


亚历桑德与贝尔贡,两个鬼佬在一旁面面相觑。


她迅速从突如其来的惊诧中恢复,上海女人精于场面又永远暗含杀机的表情重新占领了她的娇好五官不论如何,我都要承认我的同校同级宿敌是可圈可点的大美女,暗含杀机的五官更有些神秘的韵致,非常动人。


她鹅蛋脸,杏核眼,樱桃唇,翘鼻子,瘦而高挑。


我大圆脸,大嘴巴,吊眼梢,淡雀斑,细眉细眼细鼻子,骨头小有点小肥肉的三等个子。


也许对中国男人来讲我的姿色是次于她的,但在狐香洋人圈子里,这就不好说了。知道吕燕是怎么在法国被追捧的人,就该知道我这种类型的姿色对另一个世界的人士是多么致命的绝杀招。


我在青浦淀山湖边刚买了新别墅,装修好了一定叫你来白相,我叫姆妈顿百合燕窝。阿拉小姊妹好好聊聊。


哎,你现在住哪里还住在闸北区上次我看见你出来的那个弄堂么


她别有用心。一只手握着我的手还不够,说完这一句杀手锏,另一只手也包围上来,朝我的手背假惺惺地拍了一拍,脸上掩不住地得意。


哦怎么会,早就搬了。我现在住在古北。我迅速编了个谎,在嘴角撑出一个好莱坞笑容。国际导游做了一年多,这点城府总还有的,岂能让人一上来就把我照个x光片。


和她的陈年旧账,不是她这么一挑,我也不会一扒拉拿出个小算盘,就此打得咯啦啦响。


曾经一路的清寒与贫瘠,让我变的极度好胜与倔强,在几近崩溃的跳跃生活里,我总是攥紧拳头,要把每一个敌人打倒在地。有仇必报,一个不留。


我和她的账,要算一天两天都算不完。


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总有一天我要一件件和她算个清楚。


她可能还没意识到,从昨日开始,我忽然东风,攀龙附凤,不姓李名桃桃了,现在任凭你是哪路货色都要恭恭敬敬叫我一声,克拉拉小姐。


从昨日开始。


一二三四;鱼铜板鸡。


昨日。


我坐在大小的赌盘旁,神情矍铄,五指纤纤掂着一摞各色筹码。


我赌的是人,比盯着红黑格子有意思得多。听骰子切明牌,鱼或铜钱,那是别人的赌法,德国男人厉害还是法国女人有感觉,这才是我的赌局。


我跟着桌子对面的德国男人下注,他把筹码放到哪,我就跟着放到哪。大多数时候是莫名其妙的格子,是我再胡乱压注也断然不会想到的地方,但他就是选了,赢了,游刃从容。


小赌怡情,大赌养性,这赌台是看人性情最好的地方。


从赌台上看他,他运筹自如,动作神情比常人总是慢二分之一音节。咖啡色的浓眉,咖啡色头发,咖啡色的胡子茬,下巴上有小块蛋形凹陷。


嘴里一款castello 收藏级烟斗,这一款,正是我在我的苏北小阁楼里为一朝踏入上流社会而时刻准备着时就仔细研究过的,是石楠根烟斗里的极品,鱼尾烟嘴,93mm的夸张钵高,极力延长着最后一撮烟草的潮湿与苦涩来临前的中段享受,一斗烟要抽上四五个小时,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烟叶调配的是登喜路的early moing pipe口味。能抽这款烟斗的人,来历自是不凡的。而他放筹码时从烫金扣子的袖口露出摩凡陀为纽约现代艺术馆永久珍藏的1959款movado museum古董手表,比之只知道戴劳力士金表的暴发户更有自己独道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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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应该在45岁左右,嘴角有隐隐下弯的褶子,两鬓微微灰白,他的眼睛是带着天主教徒特有的慈悲。现在的西方社会,真正的天主教徒并不多,就算他们依然过复活节和圣诞节,但宗教其实已经在年轻人的心中成了笑话,真正的天主教徒总是在第一时间就识别得出。


至于凭什么我知道他是德国男人,因为在他发英文里的ble字母组合时,会在“欧”前夹一个“厄”的音,而不是单纯地发“欧”的音,所以我的经验无数次证明,这样的口音是日尔曼民族特有的。


我是做国际导游的,小小年纪阅人无数。世界各地的游客从机场出来的三分钟之内,我就可以从他们的穿着和走路的速度知道他们口袋里有多少钱,银行帐户上有多少钱,做哪个行当的,家庭状况如何。


我和他这时隔着米,赌台最远两端的距离。这距离是散装的数字,因为不整,总有点可进可退的可能,像越南随处可见的香烟摊,买整包的人都寥寥,大多数的男人女人都单支地买,多少不限。拿到手迫切地点上,大口大口地吸着走过老旧的街道。摩托车呼啸,气筒也在喷云吐雾。一个冒烟的国度。


自由不过如此。


如果水也可以一口一口地买,人可以分器官来爱,很多事情立马简单起来。然后记忆也会因为零散而容易稀释或彻底忘却。那个贫穷的可耻的闸北街区,那些充斥着异味的日子,都可以不再想起。那么爱过的男人们也就可以分解成眼睛鼻子耳朵揣在口袋里多好,如果除了附带的物质生活,真正单纯地爱过某个男人的话。


铃响,盘开,陆陆续续筹码又进账。


我不再和自己的记忆纠缠。伸手揽筹码入怀。有人说钱是这世界上最性感最纯洁最催人奋进的东西,我觉得这是此文笔三流的作家说的最像一流作家的话。


我跟着德国男人赢过五六轮,来自澳门的巡监打了个手势,发牌员立刻换了一个。


德国男人就此离去,捧了筹码,没有丝毫留恋。我不懂其中的机巧,不知道发牌员一换就要开始做手脚,所以仍旧坐着,物色下一个看上去会赢的人。新换的发牌员开始催促我下码,我左看右看依然没感觉,随手抓一撮码子就随便朝面前放过去。


就在这个动作的中央,在手起码落的弧线某点上,有人截住了我。是一双很粗糙的大手,霸道地从我的手心里抠出红红绿绿的小圆牌。


我没有侧头,可我隐隐猜到是谁。


有人越过赌台米的距离来拯救我,不亦乐乎。


我听到他的声音,很多欧美的电影对白里喜欢用的那种,沙哑的,含痰的,伴随着一个烟斗或者一瓶vodka的可能对于无可救药的小女孩总是有种类似于神父的规劝意识。


小姐,我们走吧。


一句话像从英国史特林冲锋枪l34a1里射出的一排子弹,从我灵魂深处穿堂而过,我的心一刹那屈服了。


我僵着身体赖在原地。


德国男人霸道地将我两只手一叠,往他胳肢窝里一夹,拖小羊一样把我拖出赌场。


alexander von thu und taxis。


亚历桑德冯土恩温特塔克西斯。


德国男人就敢有这么长的一个名字。


像他的贵族祖先在雷根斯堡的宫殿那么需要被瞻仰,像在domotex展会上人们注视他的目光一样光芒万丈,像我的生活里出现基因突变那样天翻地覆。


亚历桑德冯土恩温特塔克西斯侯爵。


alex。我就敢把德国男人的贵族姓省了,把亚历桑德也缩成昵称alex,和叫着上海写字楼里月入三千的白领小男生的英文名没有任何丝毫差别。


alexalex他说要我陪伴他所有余生,而不是一个晚上。多好,一个殷实富裕的欧洲世袭贵族的余生。


我倒要看看,从越南海防开始,谁还能阻止我克拉拉狐假虎威的二十二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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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嗒一声。电视开了。


n整点新闻的黑人女主播白齿红唇,一翕一合,身后背景里的几十面电视屏幕闪烁呼应,正告诉你这世界怎么以我们不明白的方式快速变化着:随着美国北卡罗莱纳州联邦参议员爱德华兹决定退出竞选,马萨诸塞州联邦参议员约翰克里已经赢得了民主党总统候选人的提名。克里正积极物色竞选伙伴,打算拉开架势与布什争夺下届总统的宝座。


又吧嗒一声。电视哆嗦了一下。


财经新闻的中年秃顶男主播正要接通某大牌分析员的直线电话:近半年以来,美元兑主要货币一直呈现颓势。对此,经济学家的解释一般都从经济基本面出发,寻求对汇率波动的现实解释,其中核心问题是经常项目赤字和财政赤字。如果上述观点成立,那么我们可以预期,美元贬值将是长期持续的过程


呸,民主党简直是疯了,全世界都疯了。随便哪个人拼小布什都比这个老家伙强,这些美国人全都是疯子。


布什政府只管战争,对造成的惊人财政赤字和结构性失业毫无办法,布什不下台,美金就好不了。而民主党却选出个克里来,真xx弱智。


亚历桑德一翻身跳下床,光着身子在房间里野兽般地乱走着,他把刚要点燃的烟斗奋力一甩手朝远处扔出去,燃烧过的烟丝在墙面上一磕泼了出来,印了片灰褐色的小人头,正是克里的脸,一副受气包的模样,让我想起小时候被数学老师罚“立壁角”的时候。


亚历桑德垂头丧气地瘫坐在沙发里,房间里充斥着登喜路烟丝的味道。


他把脸埋进双手的掌心里,眼球上的红丝游动如乌云想覆盖天空,却又穿过手指的缝隙看见摊开在咖啡桌上的domotex展览会刊。


他的视线在上面像一只公苍蝇与一只母苍蝇的交配一样冗长地呆滞了一会儿,然后他的拳头一下子砸在了上面设计精美的木制家具上。


手中的电视遥控器也随即被摔到了地上,一声闷响,顷刻间螺丝与各种小按键全部尸横遍地。


而他又一次站起来,大步地在房间里来回走,手开始在空中狂乱地挥舞,像是溺水最初的蛾子。


这时的德国贵族不再是在赌场里沉稳下注的男人,也不是饭前用拉丁文念圣经的神父,他的歇斯底里如此疯狂,特别是他一贯的温文尔雅忽然在这一刻崩溃的样子,我在床上用被角遮住胸。


你看看,这些狗屎。这个教导我要斯文要高雅的欧洲贵族自己却开了粗口。


什么吃完饭要把刀叉交叠端端正正摆在盘子上,什么别用白兰地酒杯装香槟酒,什么打哈欠要拿手捂住嘴,他教育我这些的时候,一定想不起来他自己的嘴里也会蹦出这样的脏词儿。


转而他的手又指向不知是不是也被吓着了的哑巴似的电视机。


这纯粹是在抢劫我们欧洲商人的钱


他们知道我们的外汇账户里存着多少美金,我们还真相信他们“强势美元”的政策,他们明摆着就是耍我们。如果小布什下台的话,情况还能好转,美金贬值的情况还有望停止,小布什和他父亲一个样子只管打仗把经济弄得一团糟。


可现在民主党却最后推出这老克里算了吧上帝保佑克里。


你再看看这个,克拉拉,你看看。他的手从桌子上拎起那份可怜的domotex会刊,像拎起一只落入汤姆猫口里的金丝雀。


他朝我走过来,指着上面推介的主要产品。


亚洲市场已经全成了橡木的天下,他们宁可花高价去买橡木也不愿意再用榉木,要知道榉木是树里最适合做家具和地板的了,而亚洲的工厂没用正确的方法去烘干和切割,反过来把所有的错归结到榉木本身。


现在的情况更可笑了,亚洲市场根本就不看实际的利用率和出材率,他们像买衣服一样买木材,一窝蜂地做橡木和印尼巴西树种。我的很多竞争对手都相继破产了,说不定下一个气数尽了的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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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吧。美金


疯吧。美国总统


疯吧。亚洲木材市场


这世界遍地狗屎。


如果你是富婆,我就是单身汉1


左边的还是右边的选哪个


两个白制服的越南服务生各拖着一只硕大的黑皮箱跟在162 公分的金发小个男人身后走进我的房间。


烟绿眼睛,法国人典型的尖鼻子,金色卷发如丝,颈中系着夹织金线的条纹橙蓝绸巾,指甲修得滚圆透亮,配合着衣服涂着白色指甲油。一个典型的dandy男标本。这种男人,随便如何落魄,表面上永远溜光水滑,半小时不照镜子会坐立不安,拗造型是他的强项。


他扇起的一股微微香风爬满空气的每个角落,vera wang 特调男香飘来,混着法国男人用红酒鹅肝与羊角面包调制的特殊体味,一直让我醺醺然想对他就地正法。


我用手强撑着眼睛,从指缝里再看一眼这个矮个子法国男人翩翩而来,生怕眼珠从眼眶里掉出来在地上滚没了。


哦怎么可能怎么会是你


我一受刺激又开始用手捏下巴上的半厘米人造脂肪,用力均匀,从左到右。


呀哈如果你是富婆,我就是单身汉


小个子法国男人亮出了港版黄飞鸿的开场招式,双手前后伸展,后弓步, 抑扬顿挫地又一次秀出他的经典开场白。第一遍时法文,再重复一遍说英文。


一如三个星期之前在上海的淮海路。


那天这个男人的优质小牛皮钱夹里插着vrbank金卡,却要命地付不出300块人民币现金。他的金卡报废了沦落成一张漂亮而落寞的硬塑料,和我钱包里花花绿绿的21张从国内你想得到的银行申请来的普通信用卡好生匹配。


是我那天及时拔“卡”相助,才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他以为遇见善良美貌的小富婆。


先merci又中文千谢万谢的。


殊不知我那天正穷途末路,信用卡的账单已经积了厚厚一摞,眼看就要过了最后期限,只能候在美美百货里准备截下现金去还自己17张信用卡的账单。这里的品牌都巨贵无比,只要有人想买两件衬衫,要付的现金就足够还我两张信用卡的。


我只剩最后一张信用卡,三分之一的取现额度已经用完,只能pos机刷卡消费。惟一的出路就是我帮人刷卡买单,他把现金给我。


地理位置一换换到越南海防。他开始以一只茶壶的叉腰姿势侧对着我站定,又幻化成圆规,用一腿撑着地面,另一腿一点地,整个人夸张地转过180度,这才正面对着我。他仿佛早就知道有这样一天似的,竟然花架子一个都没少。


一双墨绿眼睛看过来,有种波斯猫般神经质而无辜的神情。口音很重的法式英文,尾音低回婉转,如果暗夜里出外打猎,被盯上的女人们自是在劫难逃。


西方白种男人很难有如此精巧的美男子。如此位扬法朗索瓦先生,绝不会超过28岁。有点女性化的五官,考究到分毫不差的细节搭配。看他敢穿灰色贴身风衣,加丝绸手工绣花手套,腿上却是松松垮垮的宽腿牛仔裤还有什么可说的呢,我都要吃他的扮靓天赋几分醋。


我尽量用我多年测试下来最美好的角度,右边脸侧过30度对着他,看一眼左边的箱子,再看一眼右边的箱子,脸皮比乌gui壳还厚地说:那我两个都要呢


一切听您吩咐,克拉拉小姐


扬法朗索瓦头微偏,面微笑,手微抬,朝服务生从容地打了个榧子。动作像是排练过的,被舞美精心设计好的,一招一式晃过,有点夸张,但绝不讨厌。


服务生恭恭敬敬打开左边的箱子来。我屏息静气,以为是阿里巴巴的宝藏。可定睛一看,里面里面哪里是我想象的好东西。这些东西啊,任凭你有多好的想象力也不会想到出现在这只名贵beberry大皮箱里。


满满一箱子全是规矩的小木方,深浅花纹都不一样。我的眼睛仿佛忽遇强光,堕落成细细一小条,好生失望。


扬自然掩饰不住幸灾乐祸,优雅中有了点油腔滑调的成分。他帮我拉开套房里写字台的椅子,一边示意服务生把各种木块在桌面上逐一排开。


如果你是富婆,我就是单身汉2


我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原来就这个


我佯装生气,其实有这么个美男子陪着,干什么也都不会无聊到哪里去。


我亲爱的克拉拉小姐,塔克西斯侯爵吩咐了,说以后你要帮他料理亚洲区的生意。


我去调查过,你在两年前做过一次小型的整容手术。你的下巴上有半厘米的硅胶。


你的高中是在上海圣若兰女校读的,这个学校历史上出过的风云人物数不胜数,课程设置接近于以往的贵族女校。你英文专业八级,德语六级,还有马来西亚语导游资格证。现在是上海w大学四年级学生,专业国际贸易,还有三个月毕业,正好学以致用。我们还了解到,w大学毕业的学生在国际贸易系统里的成绩骄人,直属中央政府的外经贸部,单论专业领域的话,其他名牌大学都比不上。


我目瞪口呆。


什么你竟然把我调查个底朝天说你还查到点什么。


他迟疑地转了转眼睛,就此打住。


你肯定有个什么报告之类的对不对,我猜就在你电脑的某个文档里,关于我的一切。不如拿来看看,让本小姐给你打个分。


扬顾左右,言其他。


我大叫不好,此番遇见邦德007。


是否是否,我的情人abcdef也悉数被刨根问底,以及以及,我的苏北唱戏的祖父母和我的龌龊闸北弄堂也被拍了x光。


那我脚掌上的厚老茧呢他们还知道些我的什么秘密我的17张刷爆掉的信用卡我的单身父亲和远走高飞的母亲我16岁时出版的那本烂书


他们是否也去查过,我和一个南非白人投机商马特有些瓜葛,这个人的京片子地道的吓人,每每涉足大型的政府采购项目。那扬法朗索瓦起码该查清,我是真的没和这光头上过床。


我一甩头决定以攻为守,我自己的事情,我当然比你清楚


说:


这些木头怎么玩法


实话说,塔克西斯家族是欧洲榉木的最大供应商之一,但现在我们的形势非常艰难。榉木从年初的价格风暴开始,又遭遇美金贬值,我们客户的款项都是以美金结算的,也就是说冯土恩温特塔克西斯家族的美金账户每天都在缩水。与此同时亚洲的装修主材料有美国橡木和黑胡桃木取代欧洲榉木的趋势。


但有一点我们必须自信。


扬低头在箱子里找到了一块小木块,拿起来,走到我跟前,接着说:


国际市场装修主材料的改变有很多因素,不是木材本身能改变的。但欧洲榉木本身稳定性好,坚硬防水,不易变形,花纹柔和,这些天然的特性,对于建筑业和特定的家具和地板厂都仍是必不可少的。


他把木块像宝贝一样在手里把玩着,无限爱恋地摸了又摸。再一次夸张地转了个身,背对着我,留个背影依然耍酷。


我们现在需要找到打开亚洲市场的更好途径,趁价格风暴中,我们很多老对手纷纷破产的有利因素,抓住他们原来的客户。回上海后我和你就开始准备注册中国公司的事情,我们了解到国内的很多客户喜欢合同上写很低的价钱,剩下的直接付现金,这样一来他们可以少交不少税。


克拉拉,亚历桑德信任你。你的语言能力和学的专业都正好是我们现在需要的,这就叫一拍即合。


等会儿我会把各种常见树种的纹理气味判断方法都告诉你,还有各种结疤水线色差心材的状况也介绍详细。



我轻轻地哼了一声,对突如其来的圣旨有些不适。


我不知道凭什么alex觉得我能胜任这些,单是扬报出的那一系列我的数据资料么还是我的大圆脸,吊眼梢,细眉细眼细鼻子这事怎么想怎么不可想象。或许任何鸡犬升天的好事,总是有点诡异的。


我22岁,我临危受命,要来拯救塔克西斯家族的榉木事业。简直是在胡闹。


在陌生的热带海风里,我再次浸泡在越南街道上的三轮车夫的招呼声与柠檬香菜的味道之间,我醺醺然开始憧憬起我光辉美妙的未来。我才22岁,多好,我的同学们还在学校里忙着一天面试三个小单位,算着怎样乘公交车可以省一块钱,而我克拉拉就要成为国际商圈里的风云人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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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法朗索瓦趁我容光焕发之际又打了个榧子,另一个服务生旋即把右边的大皮箱三下五除二搞成四仰八叉状。


这次,里面装着满满的各式首饰香水银包手袋鞋子和高级蕾丝内衣。在最下面是平铺着的数套小礼裙。我在一直眼馋的fanny lyly新款长耳环就摆最显眼的地方,fu和folli follie的时装表颜色喜人,各色一款压在dior印花胸衣上装上。


我即刻心花怒放,咽了一下口水。


我最喜欢物质的安慰,迤逦到狰狞的繁华,一切都在之中得到平息。我的面色开始红润,双唇有了类似于亲吻后的微肿。


我是穷过的,被苏北戏班子的家族物质迫害过的。


我青春期时连胸罩他们都不给我买,苏北祖母用旧布头缝个宽背心就算待我好了,她说戴胸罩的都是dàng fù ,把胸脯绷得那么鼓,不是想勾引男人又是什么。她自己反正一辈子都没戴过胸罩,去学校找我时总是穿着的确良的褂子,把乳头的地方打两个补丁,她的衣服都在这个部位有两个正方形的布头补丁。


我虚报年龄在永和豆浆大王夜班洗碗,洗了整整一个月,洗得手上的皮像九制话梅一样纠起来,终于挣来320块钱,我直接去给自己买了两套内衣。


我15岁的时候,160块一套的内衣货色算上乘的,我对于物质的偏执那时已经初见端倪。苏北家族给我的都是绝对的低劣,这大概是我对精致欲望的开端。要么有,要么没有,绝不牵就,没有中间状态。买不起好的就用最差的,中档货色我情愿不要。


现在面对这样一箱子小宝贝,我有什么理由不欢天喜地。


姓李的那个家族渐渐被稀释了,溶化在我死乞白赖得来的上流意象里。我几乎就要把自己当成克拉拉冯土恩温特塔克西斯了。


现在我的名字是克拉拉。我一直在这么努力地想忘记我姓什么。我告诉不知道我底细的每一个人,就叫我克拉拉好了,我喜欢你们这样叫我,多叫一次我甘愿奖赏一百大洋。


不知道我姓什么,就不会把那个姓李的苏北家族连根拔出来羞辱我。我不知道自己姓什么,我可以给那个家里的人很多钱,但我没法爱他们。


就叫我克拉拉,就这样,请。


克拉拉小姐。如果我最后随便抽一块木料,你能准确说出它的树种及特性的话,这箱子里的一切就都归你了,以后回上海,我还会让法国萨尔妮制衣的裁缝专门为你定制衣服,并附送法国高级形象顾问一名正是在下。小个子法国美男微微欠身,有点宫廷礼节的意思。


当然,这些只够在越南的domotex会展期间,以后的各种场合我会悉数配好。明天我会用两小时来教你一些交际礼仪,因为后天是domotex的闭幕酒会,你要和塔克西斯侯爵一起出席。


很多相关的供应商和代理人都会露面,这次酒会对我们今后的生意非常重要。


那季媛也会去了


我眼珠子转动得犹如电脑芯片,已经开始盘算着该穿短裙和她比谁的腿漂亮,还是找件能露背露到屁股沟的,在股沟处贴个金粉蝴蝶一次性纹身,当场盖过她的风头。


谁知扬法朗索瓦的眉毛因为我这一句话骤然打了个结。


季媛他呵呵冷笑。


故意转头看了看别处,干咳了两声,手也跟着做作地揉了揉没有丝毫紊乱的头发。


这才又回过头来,脸越发像个外交官般假惺惺的。


克拉拉小姐,您看,我们现在是否可以开始观赏一下这些可爱的小木块了呢它们已经等不及要和您认识一下了。


对了。还有一点你必须注意,你涉足整个塔克西斯家族生意的事,不能让季媛和贝尔贡知道,起码暂时不能告诉他们。


为什么我歪着头,越发好奇。这么风光的事,不让我的小冤家知道还有什么意思。


这是亚历桑德关照的,你别问我。木材圈子其实非常小,到处都是这几张面孔,塔克西斯家族的产业又树大招风,现在又是危难,我们小心行事总没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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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来。我们先看看欧洲榉木的生长周期。他在一箱子小木块里挑了一块白白嫩嫩没有大花纹的。


上课,起立,老师好。请坐。


粉墨登场1


闭幕晚宴的餐厅里吊灯璀璨,长桌上的餐布被淡紫色的绸缎扎成优美的长卷。餐厅里穿梭着步态优雅的黑西服红领结侍应生,托盘里的白兰地香槟端得波澜不惊,也有司康饼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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