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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部分阅读(1 / 2)

在贵都门前的天桥上深呼吸吧,从涉外五星酒店,国际写字楼,只做洋人生意的咖啡馆和酒吧里,飘出盲目的伪异国风情。


魔王的面孔2


满城狐香。这就是上海。


多少中国女人迷恋这里。没出过国,脑子里对国外冲满了渴望,于是在国内遇见老外,和他们搭上关系,就仿佛不在中国了,就可以觉得自己很有情调了。虽然,她们连西班牙情调和意大利情调的区别都不知道,也将德国人和讲土腔德文的瑞士人混为一谈。


在上海的中国女人们,我们可以不承认,但这都是事实。


也是这些异国情人。情人abcdef。


他们只是带我看到了另一种生活,却无法把我彻底带离那个骚臭的上海闸北区的苏北人弄堂。


他们在我的生活里短暂停留,谁也不曾动了真心要带我走。


他们这些外国人私下里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原来楚楚君子,走在上海的法租界都成洒着香水的猪了。


你看看在上海的老外见到中国女人时一般问些什么:


1.你是上海本地女孩吗


我们要是回答是,他就知道要小心,上海女孩是出了名的难缠,要负责任的,外国男人只想在中国享受“casual rtionship”,因为他们自己国家的女孩即便是西方女孩也没那么多casual rtionship 给他们享受,也是要正正经经带出来介绍称女朋友,也是要结婚的。在中国,上海女孩因为会算计,且家里人帮着算计,所以外国人口口相传别碰上海女孩。所以这个问题,只有女孩说不是,他们才能放心来占便宜。


2.你和父母住吗


他们问这个,因为他们知道和父母住的女孩不大方便随时上床,且中国的男女关系一旦和父母沾边就很麻烦。


3.你住在哪里


他们要知道你的家世背景。你当他们不知道浦东浦西;静安闸北的区别嘛。他们知道纽约的曼哈顿与布鲁克林的区别,就能依次类推出上海的上只角与下只角。全世界都相信“you are where you live”。


4.你喜欢哪些酒吧


他们最希望你说你喜欢zapatasbatswindowsbabyface,而不希望听到omalleyspaner和jz club。前面一堆不是单纯喝酒听音乐的地方,你若喜欢,就等于你认同一种性关系的态度,你去那里泡说明你只要觉得想要sex,就可以即时enjoy,且这和责任和爱情没有任何关系。老外们碰到如此“openminded”的中国女人最开心了。


5.你去过国外吗


中国女人若做肯定回答,一般来上海的老外就眼珠子要多转几圈。在上海的洋人不大喜欢遇见“出过国”和“有海外背景”的中国女人,因为这样的女人不容易哄。现在不比半殖民地时期,以前在中国的不是外交官就是跨国企业的高管,现在来中国的洋人鱼龙混杂,很多都是在自己国家混得不怎么样的,是卡车司机或者餐馆里的大厨也不无可能,一大堆在上海当老师的洋人都是在本国属于失业人员的。他们凭着一张白人的脸可以哄倒很多没见过世面又一心要“洋派”的小女人,一杯香槟一顿三流西餐馆的晚餐就可“搞定”。但一个知道西方社会长什么样的中国女人即便崇洋媚外,也不会随便让洋垃圾瘪三得了便宜。


6.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他们声称自己喜欢独立的女孩,只是因为他们要事先告诉你,别想花到他的钱,有时吃饭和咖啡也要aa的,或者进星巴克里自己坐下,磨磨蹭蹭等着女人去买咖啡的也有。他们一口一个“openminded”和“independent”,都是另有一层意思的。


也许我把他们说得太坏了,但不管如何,abcdef都没向我求婚。


在遇见亚历桑德之前,我已经把外国男人全都看成一个样的,成天性冲动的,没法聊任何正经东西的。后来我总结了一下,外国男人到中国来呆上三个月,才开始变得成天性冲动的,再好的白种男人在中国也变成小瘪三了。即便如此,我还是会望着他们的背影出神。


他们把我设定在这种极度与那种极度之间跳跃辗转,让我的日子心照不宣地这样跳跃着一瘸一拐过到第22年。


魔王的面孔3


极度的上流,极度的下流;极度的繁华,极度的贫瘠;极度的荣耀,极度的卑贱;极度的乖顺,极度的暴动;极度的爱宠,极度的荒芜。


极度,极度,极度。


这极度生活的画面,在从金贸凯悦的钢琴酒吧转身驶向闸北破公房的路上渐渐无法掩饰,是在混迹于各种国际名流时骤然抽身接一个说苏北话的粗俗男人电话时被重新提醒,而我名贵小洋装里肚脐边屁股蛋上被潮虫臭虫咬过的红斑同样不允许我忘却。


我有时用手机的摄像头随意对准自己。喀嚓的定格后,画面里光线均匀,而我的脸却永远一半明亮纯净,另半边沉溺在荫影里。四周没有任何遮蔽,来历不明的荫影就这样如影随形。


我总是想起来那句被印在某个封面上的句子:那些看见魔王面孔的孩子没有再回来,即便回来,也再无语。


不爱光,倒爱黑暗。


不爱神,却爱世界。


在看见魔王面孔与没看见魔王面孔之间,我渐渐失去了我的宗教,我说不出在光与黑暗之间哪一种更好。


情人们都有陌生的气味,都是外籍男人,有让我好奇的肤色与口音。他们都喜欢用香水,用纯净水刷牙,洗澡勤快中国人的卫生习惯和西方人有某些区别,但这不是好坏的问题,只是习惯问题,都知道要用烛光晚餐和珠宝来哄女人,并且都觉得我漂亮。


中国男人一般都不觉得我漂亮。我大圆脸,细眉细眼吊眼梢,嘴唇丰盈,在第一次做导游遇见来自纽约的财富论坛高级观察员之前,我从不知道自己有朝一日可以翻身做大美女。


若没他们这些外国男人带我看见物质魔王绚丽的地界,我的生活或许就安于上海的北面,以为吃麦当劳就是上馆子,和祖母一样叫南京路为“上上海”。


那样继续着的话,也就不会挎着maison mode手袋,蹬着base london的鞋,脚下走过那样不堪入目的弄堂。


挂着红灯笼的发廊和足疗店,妓女们探出脑袋东张西望。没有遮拦的男人小便池边站着大无畏的男人们。垃圾性病专科传单猪食黑心棉花死鱼烂虾,破烂不堪的老公房的空隙里塞满大大小小的棚户阁楼。麻将桌子一张接一张,没有明天的人们东风西风,饿了一碗咸菜面或者一包盐酥鸡下肚接着干。


这个画面,说它怎么触目惊心都不过分。


一天又一天,我从那条触目惊心的弄堂里走出来,拿着旅行社的计划单去接待世界各地的高官显贵。


我接待过. 游客,现在看来确实会让狗仔队兴奋一阵。


ebay的女总裁梳褐色齐肩发,背双肩包,她要收购易趣网的消息我怕是两家公司之外全中国第一个知道的,而且是她亲口在机场回酒店的路上告诉我的。当然那时我只以为她是个小职员。她试探着问我,你用易趣买东西吗我说,偶尔,倒不为别的,易趣可以用信用卡结账。有时候,你知道,除了信用卡我一无所有。


我在你这个年纪时也这样。她听后朝我挤挤眼睛。


比利时某著名媒体的总裁来出席vogue活动,我随行,在休息室里向章子怡的化妆师要了一支烟,一起抽了两口,互相打量。章正好走过来,笑容爽朗,毫不吝啬赞美。嘿,我说你这么穿挺有意思的。


她说的是,我那天在素色裙子外戴了个花条纹的比基尼胸罩。


西班牙帅哥费雷罗来参加大师杯时安排的观光,我和他一起戴着墨镜溜出去逛街。他虽笑容腼腆,温柔多情,而我心中还是不为男色所动,盘算着怎么让他买点天价的茶壶或者玉器哄女友帕翠西娅开心,结果老远就被fans认出来,引起一阵狂蜂浪蝶,只好陪他亡命天涯奔一段,跳上车回酒店。


回扣没赚到,他请我喝过一杯马天尼,吻了我的大圆脸,外加隔天报纸上有我的半张脸。


他以为他特殊,但我郑重宣布,你别以为你长得帅就不付我小费,该多少就多少,休想抵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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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王的面孔4


为上海研发磁悬浮列车的西门子公司德方高层,我带他去丝绸厂里买了一万多块的丝绸被罩,赚了五千块回扣之后,心情绝好,于是请他看了一场波特曼里的杂技表演,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


他结束时又给了我一张一百美金做小费,大家开开心心,到死不相忘。西门子公司后来再有活动,都朝我们旅行社点名要我接待。


笑死,爽死,可口可乐。


可是,我住在城市的北面,我总是要回到那里去。


虽然我总告诉别人我住在静安寺,然后为了不露马脚总是上车往西边开一阵,再忽然对司机说,啊呀,有事先要到闸北区某某路一下。


在夜里,我的世界就不再是葡萄美酒夜光杯,也不再有天皇巨星的光芒照耀,我不再能行尸走肉地骗自己。


蟑螂爬过我的额头,老鼠们得意欢叫,满地狼藉的屋子。父亲早些年下岗,成天搓麻将,时而输了钱还不出,人家操着苏北话半夜里来叫门。


红发女人1


我们骑马回到塔克西斯庄园的时候,夕阳已经斜了不止一点点。


德国的六月初,一点夏天的迹象都没有,太阳落了山,这会儿也就十三四度的光景。多瑙河畔的榉木森林,大片青灰的树皮与油绿的手形树叶,隐在宏伟的罗马老宫殿后,成了团团不散的青绿炊烟。


侯爵把胯下一匹汉诺威马骑得越来越快,故意把我和扬法朗索瓦甩得远点。


我好不容易让喜乐蒂矮种马温顺了点,抓紧时机腾出一只手扶了扶头上大了半寸的挡风帽,侧过头,大声对着扬法朗索瓦喊:喂,你说我现在这样能见亚历桑德的老婆吗


法国男人认认真真地从我的鞋尖看到头顶。


我要是他老婆我肯定什么都看不出。扬法朗索瓦耸肩笑笑。不过我又不是他老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我心头黯淡,表情也落了灰。


扬骑马靠过来。


克拉拉,会没事的,别担心。语气也轻柔,伸出手,在我的脸上拍拍。


我耷拉着眼角,心情一点都好不起来。


土耳其侍卫把我从马上抱下来,我有点心虚地站在原地,刚才在森林小屋里的眷眷缠绵不知是不是在我的脸颊上还残留着一抹桃红。门内的大客厅里,亚历桑德正在和一个女人说话。我的心里,忽然就七七八八的,像是被几千条舌头微微舔着一样。


这就是那个早早在照片里见过的红发女人了,他35岁出席多哈中东北非经济首脑会议时,站在他身边的女人。他妻子苏珊娜。


她像是刚刚睡了个午觉,这会儿穿着乳黄色的天鹅绒裙子,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刚才帮我系马靴上鞋带的女佣,正仔细地系着她皮鞋上的鞋带。


扬法朗索瓦告诉过我,这个女佣是庄园里专门负责给塔克西斯家族成员和贵宾系鞋带的,别的什么事情也不用干。因为她系得鞋带漂亮考究并且从不松动,这样可以保证主人不会在重要场合出丑。更值得一说的是,她以前是给珍妮佛洛佩茨系鞋带的,被苏珊娜在花边新闻里看到,就特地派扬法朗索瓦去好莱坞挖墙脚挖到了德国雷根斯堡。薪水惊人,可见行行出状元当真不假。


红发女人即便已经40岁了,依然雍容美丽,蓝眼睛包在长长的金色睫毛中央,眉毛细而高挑,唇红若樱,额头与眼角的细纹让她看上去更加生动饱满,身材微胖,正合了身份上的显贵。


这样一个从一开始就被亚历桑德明明白白向我提起的女人,有时出现在他合影的照片里,有时在我们泡在浴缸里时忽然打手机来找她的丈夫,我在水里保持不动让人家夫妻好好聊。


那时我并不觉得什么,我甚至可以顽皮地向亚历桑德挠痒,让他一面极力对着手机保持平静,一面龇牙咧嘴地朝我做讨饶的表情。


苏珊娜仿佛是远在天边的一个女人,记录在一场神话里,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有她没她,我都已经从上海的北面搬到了西面,都吃好的用好的玩好的;有她没她,亚历桑德对我都是深情而宠爱的。所以,我几乎都不觉得情人与夫人之间最本质的那条线。


只是见不得。


今天这一见,忽然我就摆不平自己了。我怎么开始想到了小老婆这样的词儿来,一声又一声,叫得我想捂耳朵。


克拉拉,你以为你是谁,你只是个小老婆而已。你知道什么样的女人才肯做别人小老婆吗


在见到他的妻子之后,我受过的那些教育慢慢复苏了,很多年以后我开始发现自己其实还是在乎的,在乎每个女人都在乎的那个名分,那点自尊。我没有什么不同,曾经的贫穷与卑微让我对物质有种疯狂的追逐。


但那个名分,那个名分是种本能,我以为自己丢弃了,其实只是回锅肉,热一下又可以装盘子了。


有榉木树叶logo的私家飞机起飞开始,我还是个欣喜若狂的小金宝。


逐渐清晰的欧洲大陆,迷你厨房里法国大厨的鲑鱼千层派,侯爵家族代代相传的森林与庄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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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发女人2


物质确实可以让人销魂一时。


在中国大陆注册公司的所有材料都已准备齐全,正等着审批。工商税务之类,亚历桑德在上海有个颇有分量的朋友徐增凯应付,于是他趁空档带我回德国呆几天,主要让我在林场里学学原木测量的相关知识,也要到他的工厂里熟悉一下塔克西斯家族的榉木板材有何过人之处。


扬法朗索瓦一向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他不仅教会我诸如配口味较浓的法国料理时,点espresso要比点红酒更高雅之类的淑女守则,进入工厂,他还要开着小搬运车告诉我干燥窑和汽蒸窑的区别,以及在一块木板上树心部分与红心部分的区别。


而且这种小搬运车只能让一个人坐,扬戴着一付奶白色框大墨镜在开车,我就只好拉着把手,身体悬在车外,脚站在踏脚的横梁上,样子像是拍警匪片里高难度镜头。


轰隆隆的器械噪音,夹杂着木屑的风,粗犷的空气。


木材厂清一色的德国乡下男人,除我之外没有半个女人的影子,于是德国男人们的目光从轰隆隆的机床后面,从高处的测量室里投射到我这个站在车梁上的东方女人身上。在机器的噪音掩也掩不住的窃窃私语里,仔细听,总是能分辨得出那句德国南部口音的“schoenen frau”漂亮女人。


有人吹了个嘹亮的口哨。


我毫不扭捏地从搬运车上腾出一只手,朝车间里的工人们挥手。


世界末日时最后一个漂亮女人,空气里就是这种不协调的性感。


为了这个,我开始爱上木头,爱木头味道,爱木头蝴蝶翅膀般的花纹,爱原木皮上爬着的各种虫子,爱发霉的苔藓。


侯爵的工厂规模宏大,我们的小搬运车要开20分钟才从车间开到接近森林的汽干区。所谓汽干就是板材按厚度不同整齐地罗列好,在放入干燥窑之前,必须在自然空气状态下放上相应长的时间,以保证干燥后的颜色达到客户要求。汽干时间的长短关系到最后板材颜色是偏白还是偏红。非常有意思的木材专业知识。


可我更希望亚历桑德亲自来告诉我这些。


这是他的国家,他的领地,而从飞机降落开始,侯爵变得威严不可接近。


他终于向我证明,在欧洲,他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需要冠冕堂皇地生活。


他总是前呼后拥地出现,在他的轿车开过广场的一刻,很多路人停下来,目光被他的车子拉得那么远那么长。


他让我住在扬法朗索瓦的乡间城堡里。虽然其实这也是侯爵的地产,扬破产后一直住着,但毕竟不是塔克西斯庄园里的宫殿。可见侯爵是多么处心积虑地要把我掖着藏着,用中国60年代兴出来的词,就是坚决和我划清界限。


古堡坐落在半山腰,能鸟瞰整个雷根斯堡,更衣室里有满满一屋子的衣服首饰,另僻了一间专门摆了各式鞋子;女佣统统会讲中文,泰式马杀鸡的功夫也地道得没话说;餐厅金碧辉煌,在长桌的尽头,有个小舞台,每次用餐的时候都安排了不同的乐队表演。


我和法国男人起先坐在长桌子最远的两头,看着碟子盘子叉子刀子不停地撤上撤下,说话都有回声,终于狂笑不止趴倒在酒杯旁边。就两个人而已,干吗弄得跟真的似的。


你过来还是我过去


我们索性挪到一起,像吃麦当劳一样肩并肩坐着,我拉过他的手,搂在我的腰上,依偎着观赏小舞台上的表演。


德国女人用德文唱出的爵士。


allein;wenig in die nacht。


爆破响亮的声音,侵略性而生硬的德文发音,却唱着一个女人,独自在夜里的忧伤。


奶油蜗牛端上来,扬法朗索瓦正要示范怎么使用一个专用夹子夹住蜗牛肉,再一面旋转一面拉出。那个讲究劲儿啊,差点把我吓着。


我用手随便抓起一个,挑衅地拿着在他面前晃了晃,告诉你个更快更好的吃法,亲爱的。


我用小拇指把蜗牛肉朝壳子里压了压,再拿了根牙签,一挑,整副蜗牛肉就干净利落地被挑了出来。


红发女人3


嘿,这是哪个流派的吃法美食家扬法朗索瓦看得目瞪口呆。


我只管把肉放进嘴里,香嫩美味。至于上海的弄堂里,男女老少都会的吃田螺招数,用在昂贵的法式蜗牛身上分毫不差,这点还是不告诉骄傲的法国人为好。我总觉得田螺和蜗牛是有血缘关系的。


等我以同样的方法吃掉四只蜗牛的时候,扬终于放下了蜗牛夹,学着我的样子去摸了根牙签。


看得出来,你和亚历桑德交情不薄。我拿起餐巾揩揩嘴角,吃饱了,仰头靠在椅子上,餐厅顶棚上的葡萄形状的水晶大吊灯立刻占据了我视线的一大半。其实我该知足长乐,你看水晶的光芒如此平静纯美。


可是我不甘心。


父亲雷诺法朗索瓦以前是塔克西斯庄园的大管家,老侯爵一直忙于生意和应酬,所以亚历桑德几乎是跟着我父亲长大的。


怪不得我和他在森林小屋里,你也肯整个下午为我们把风。我毫不掩饰地揶揄他。


法国男人抬眼看看我,不置可否地喝了口酒。


克拉拉,你要我说什么好呢你看我可以这样抱着你,可我一点都不会想更多。


少来这种装腔作势的话。扬,我很好奇你还记不记得,那天在上海,我用信用卡帮你买了单,你给了我5000块现金之后,我们在一起调情时说了点什么,当然咯,我起码记得我喝的是焦糖玛琪朵,双份覆盆子糖浆。


克拉拉。他声音低下来,为难地唤了声我的名字就再也不说话了。只是勾起食指,用指关节敲击着桌面。


呀哈他最终选了一个可以做开场白也可以做结束语的口头禅。


呀哈我学着他的声调,拉长了中间的停顿。


有些事情只剩一阵遥远的足音,说也不必。庄生梦蝶,你我虚虚实实这一场。


在森林深处,扬法朗索瓦先把我的喜乐蒂矮马绑好,又单腿跪地,让我踩着他的膝盖上了侯爵的汉诺威。


他自己就留在原地,挑了个优雅的姿势斜靠在树上,目送我和亚历桑德远去。


再往寂静的中央奔驰一段,偶尔出没的小野鹿露了两只尖耳朵在树干与树干之间跑动,白鸟呼啦啦地飞来又去,把碧绿的林子上空点缀得无比新鲜。我紧紧搂着亚历桑德,越过他的肩膀看着周围陌生的一切。一切回报我以安寂。


克拉拉,你看那边,看到吗


我越过他的肩膀,惊奇地发现一间小木屋。我尖叫如歌剧女声唱起阿依达。


那一间超乎想象力的小木屋,如果可以,我愿意是一颗上幼儿园的小女孩的头,装满粉红色与金黄色的想象。


我自己搭的,在大树冠上。你看见过这样悬在树上的小木屋么


你反正知道我是穷人家出来的,我没见过的东西多着呢。怎么说呢,你真的是经常在里面练拉丁文圣经,还是专门把女人带来做爱呢


可惜你猜的都不对。我喜欢在这里午睡,这是我惟一睡得踏实的地方,可以忘了美金,忘了生意,忘了可恶的勾心斗角,还有家族里各种复杂的关系,睡到像根木头。


认识你到现在,其实从没看见你睡的香过。而且你经常说梦话。


哦我在喊圣母玛丽亚吗


忘了。反正总算梦话是用德文说的,不是拉丁文。可见你要当神父的决心并不大。


拴了马,爬着一副小楼梯上去。小木屋的门吱呀一开,一股稻草和阳光的气息扑面而来。我们把鞋子一脱,欢天喜地扑倒在厚厚的稻草垫子上,干草的碎屑子呼地被扑腾起来,又慢慢在空气里下落。


可是我却大叫一声,额头撞在什么硬东西上,撞得疼死了。所幸耍赖,嘟起嘴来,做欲哭无泪状。


alex一转过头看到我的额头红了一块,马上又翻了半圈,正好半个身子压着我,吻上我额上的红。


另一手从我的额头上方的稻草下摸索着,最后竟摸出一支金黄标签的香槟来。


红发女人4


嘿,克拉拉,你的额骨头太高了,撞上了我的顶级香槟贵妇。你要知道这种要用六年时间来陈化的意大利香槟,瓶身和标签是请gi的设计师来设计的,我都忘了我什么时候藏了这个在稻草下面的。


他又亲了一下我的眼睛,又一路亲吻下去,舔上我胸口的朱砂痣。


我刚闭上眼睛,他却停下来,坐起身,撕开了瓶头锡箔纸的封套。克拉拉,我们该先喝点这个。


慢着。我止住他正在转动软木塞上铁丝网的手。香槟是正式场合用来庆祝的,你我之间还是算了吧。你要庆祝什么


克拉拉


你瞧,冯土恩温特塔克西斯侯爵。我不会有正式身份,我只是克拉拉小姐,难道你要庆祝一下,你的情人今晚终于要和你的夫人一起共进晚餐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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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破为二的滩1


小飞机飞得异常平稳,机翼上有金边的绿色榉木树叶logo,随意朝窗外看去总能看到这样的一角。


地面像去时一样,幻灯一样转换着热带从林,灰褐色的浩瀚沙漠,幽蓝海洋。再一阵湖水与陆地的交界之后。


又回到这里了,上海的银灰色城邦逐渐清晰。


我坐在长沙发里静静看着三万英尺以下的奇妙世界,它如此变幻莫测,就像我的命运一样充满着深不可测的玄机。


命随相变,相由心生。在云朵之上,我仿佛又听见瞎子裁缝的声音,在我去做整形手术之前的那个晚上。


我大圆脸,吊眼梢,细眉细眼细鼻子。


我现在。


在雷根斯堡,和亚历桑德的妻子讲上海,讲上海穷凶恶极似的铺张与繁华,讲不停开张的新鲜游乐场,讲我那些有巨型充气玩偶和冷焰火的派对,直讲到她要速速搬到上海和我同居。


我也教塔克西斯家族的小孩子“两只老虎”的中文版。


老塔克西斯侯爵默不作声地在一旁喝酒,后来也跟着能唱出一句。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呀,跑得快。


我也想跑得快,跑到可以看不到他的妻子孩子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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