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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少功的文字生涯是从大字报开始的。妻子梁预立在1985年为韩少功的诱惑所作的跋中这样追忆:“我记得,又送走一批伙伴招工回城之后,他写了第一篇小说习作路,就是在队长家的堂屋里写成的。那时他在我们知识青年中算是能写点什么的了,出黑板报,或是为文艺宣传队编点什么说唱剧对口词三句半,等等。他不满足,就写小说。”韩少功的小说写作开始于1972年,但那篇题目叫路的处女作始终没有发表出来。1974年,他相继在湘江文艺工农兵文艺湖南日报发表了短篇小说和评论文章,但囿于当时的出版检查制度,似乏善可陈。那里的编辑也有擅自修改之权,因此作品中哪些属于编辑,哪些属于作者,也不是十分清楚。这些作品充其量只有助于韩少功结束知青身份,调入汨罗县文化馆从事文字工作,相当于出击之前的潜伏和迂回。


韩少功在“文化大革命”时期的写作,可以成为社会学文化学分析的个案,但在文学美学上,没有多少值得书写的价值。在如火如荼的狂飙年代,社会生活高度政治化,人的思维高度意识形态化。当时,即使最有才华的作家也不可能写出有深度有品质的传世之作。对于他本人,则主要是完成一个个人成长和砍柴之前磨刀的过程。在他至今出版的各种文集和选本中,几乎没有给这个时期的作品留出位置。和同时代的其他文本一样,那些作品已经沉入记忆的海底,处于被深度遗忘的状态。除非有特殊的需要,人们不会想到去打捞它们。


汨罗江的岁月是漫长的,在这里韩少功由一个十五岁少年历练成一个持重的青年,从皮肤缝隙间伸长出来的青色的胡须,野草一样遮住了他的半个脸孔。他对那段特殊的生活是真诚的,倾注了自己的全部热情的,以至于后来很长时间里他都难于走出记忆的纠缠。特别是汨罗江上的那轮圣洁得可以杀人的月亮,始终徘徊在风轻云淡的天空。古罗子国的山水人情成为后来韩少功展开人物故事的背景,汨罗地方楚文化的遗风,包括人们对事物的泛灵理解,也成为他小说语言的重要来源,特别是在爸爸爸和女女女中,全套运用了这种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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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园里的大民主1


1977年,韩少功接受了来自县文化馆的一个任务,撰写传记文学任弼时因为这个县正是任弼时的故乡。为此,他有机会到北京江西四川陕西等地,采访一些革命###和根据地。对王首道王震李维汉胡乔木萧三罗章龙刘英帅孟奇李贞将军等先辈的采访,使他对革命生活和革命时期的人性有了具体丰富而不同于教科书的了解。爱情性欲和人与人之间的恩怨等,都伴随着革命的历程,衍生出各种各样的变奏和花絮,使它显得复杂多义而又罗曼蒂克,超出后辈人的景仰和想象。


也正是在这一年,由于邓小平的复出,国家恢复停止了十一年之久的高考。他怀疑这次高考能否做到尊重知识和公平择优,并对参加考试表示不感兴趣。因为此前他曾经参加了1973年那次流产的高考,自信成绩不差,因为出现了一个“反潮流”的英雄张铁生,在考场交了白卷,便全都取消了。据说那次他们的试卷还未评分就化成了纸浆。这一年,他都在外头忙着革命老区资料的收集,直到考前不久才回到单位,发现青年朋友差不多都报名了,才有些动心,终于在朋友们的纷纷鼓动下,在报名截止的最后一刻下了决心。他填报的是武汉大学,按照成绩单完全可以录取,但是他的几位朋友卷面成绩不太理想。为了大家今后能继续在一起励志探索,韩少功把志愿改为湖南师范学院。踏进岳麓山下枫林如火的校园,他的名声就传开了,因为他的短篇小说七月洪峰刊登在权威的人民文学最近一期的杂志上。


七七级和七八级是中国高等教育史上非常特殊的届别,他们是从1966年以来十几届初高中学生中经过考试遴选进入校园的,机会非常难得。七七级进入校园的大中专学生有二十多万人。“同学中除了少数高中应届考来的娃娃生,大多带着胡须和面皱,是来自农村工厂以及军营的大哥大嫂或老伯老婶,人人都有人生血泪,个个都有江湖功夫。这种高龄化使得校园里多了一些沧桑感,对于文科教学来说则不一定是坏事。先读了生活这本大书,再来读教材这本小书。七七级眼中的字字句句也许就多了些沉重。”几个思想圈子的人物几乎都进了这所学校。这时的韩少功和他们一样,还是一个政治狂热分子,同莫应丰张新奇贺梦凡等人组织了“五四”文学社,一见北京出现“民主墙”,也在长沙市闹市区和湖南师范学院校内搞起了“民主墙”。他们把五一路的一面墙变成自由论坛,一夜之间贴满大字报,呼吁为“###”平反,批评湖南省领导在“检验真理标准”大讨论中的沉默,反对极“左”思潮和教条主义,闹得长沙城沸沸扬扬。湖南省委派人到处调查这些人是干什么的,学院领导觉得韩少功主持的中文系新长征壁报十分“出格”,有政工干部不断找他谈话,做思想工作。韩少功与老插友梁预立就在民主声潮中定了终身,他们的恋爱史像中国抗日战争一样持续了八年之久。


1979年5月,韩少功在硝烟弥漫的广西和云南前线采访还未回来,他的短篇小说月兰得到前辈诗人李季的支持,在他主持的人民文学上发表。月兰写的是一个当时十分普遍的贫困乡村里发生的事情,因为自家养的几只鸡下田觅食,被县里派来的工作队用农药毒死,主人公月兰承受不起随之而来的小孩交不起学费老人无钱医治等窘迫,投水自尽,让身为工作队员的“我”良心无法安宁。小说发表后,立刻在苏联转载,被台湾电台广播。因为揭露农村政治生活的荫暗面,在国内引起了广泛的关注和争议,有人认为是资产阶级自由化的表现,是直接对抗当时正在召开的全国“农业学大寨”会议。这让老作家康濯十分为难。他当时任湖南省文联主席,为了保年轻的韩少功过关,他亲自为这篇小说加写了一个“光明的尾巴”,但严厉的质问和批评还是风生水起。全国性文学评奖就是从这一年开始。尽管月兰在读者推选过程中的得票率相当高,但最终被取消参评资格。不过,韩少功可以自慰的是,他收到几百封农民来信,对他为民请命的小说表示感激和支持。其中有一个农民在信中说,他给全村人读了这篇小说,读得大家都哭了这难道不是更有意义的奖赏


校园里的大民主2


这篇小说应视为韩少功登上文坛的标志。这一年的10月,作为湖南作家代表团的一员赴京参加当时轰动一时的全国第四次文代会。那时文学真是一种神圣的事业,作家的头上绕着七彩光环。


韩少功的大学四年,正是“伤痕文学”在中国盛行的时期。伤痕文学属于批判现实主义的一脉,它借助人道主义的情感和思想资源,以悲惨沉痛的故事,对1957年来历次###和错误观念对人的摧残进行了投诉,揭露了一些社会存在的弊端。故事越是悲惨就越是感人就越能引发社会共鸣。那时候每个中国人都似乎有一肚子苦水要找地方倾泻。韩少功在那批作家中是较年轻的一个,他写的飞过蓝天和西望茅草地,分别获得了1980年和1982年全国短篇小说奖。短篇小说风吹唢呐声也获得好评,并改编为电影,后由凌子执导,潇湘电影制片厂拍摄上映。1981年,第一本中短篇小说集月兰由广东人民出版社出版。尽管韩的家庭亦属于伤痕不浅的一类,但他的作品关怀的更多是社会和人生理想问题。在西望茅草地中,他试图写出生活的复杂和人物的多面,颠覆当时流行的把生活和生活者简单化的倾向:“一段历史出现了昏暗,人们就把责任归结于这段历史的直接主导者,归结于他们的个人品质德性,似乎只要他们的心肠好一点,人民就可以免除一场浩劫。”小说飞过蓝天写的是理想的放弃与坚持。在“文革”结束,知识青年纷纷返回城市的时候,公社知青户里最后一个知青“麻雀”,由于没有任何可以动用的资源,只好把寄托自己精神的一只鸽子,献给了从北方城市来招工的要人,最终也还是不能如愿。于是,他破罐子破摔,企图以让别人厌恶和惧怕的方式达到目的,玩忽职守怠慢责任,终日沉湎于酒精和游戏之中。有一天,他在游猎中开枪打死了一只鸟,而这只鸟正是他送给别人的鸽子“晶晶”。文章通过对鸽子“晶晶”挣脱牢笼,从北方返回南方,百折不挠地寻找自己家园和主人的过程的抒情性叙述,表达了作者对曾经激荡过一代人的超越世俗利益的红卫兵情怀的执拗坚守。经历过困苦生活的韩少功深知物质利益对于人存在的意义,但即使在最艰难的情况下,也拒绝把物质欲望视为人生的究竟。


大学四年对韩是十分重要的。韩称在这时期他获得了第二次思想解放。大学后期,他开始接触到西方人文主义思潮,特别是尼采和萨特,一度兴奋了他的神经。他开始对神秘复杂荫暗的人性进行思考。在这一时期,他结识了王蒙金观涛等更多新锐知识分子,曾与王蒙在书信中讨论切磋,与金观涛在岳麓山下漫步长谈,与北岛蒋子龙陈国凯苏炜吴亮南帆等文友结下友谊。他的知识视野豁然变得辽阔,心态也渐渐冷却下来。在多种主义方法的交叉观照下,世事与人心变得光怪陆离,游移多义,定义和结论越来越难以独断。对于很容易走向极端的群众性政治运动,他是真正厌倦了,一直亢进不懈坚定不移的韩少功变得迷惘和悲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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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5:文学的根1


1982年7月,韩少功走出了湖南师范学院大门。按照成绩,他可以进入党政部门报社电视台出版社文联一类同学们争相挤入的单位,但他必须为他###中的行为付出代价。他被分到湖南省工会干校,在当时情况下不够热门的单位。由于他持有结婚证和子女生育证,学院大概不能把他分配到偏远的地方去,制造新的两地分居。临别之前,同组的同学到韩少功家聚会,梁预立为他们准备了具有湖南风味的菜肴。大家的心情各自不同,但都异常兴奋,共同约好五年之后的这一天再次在这里会合。结果,五年之后的这个日子,只有一个名叫杨晓萍的同学,从遥远的南方风尘仆仆前来践约。


到了工会之后,因为写作上的特长,他被安排在主人翁杂志社当编辑。第二年,他的政治命运也渐有转机,由于省文化界老前辈刘斐章等人的力荐,1983年他成为湖南省政协的年轻常委,1985年2月从主人翁杂志副主编的任上调入湖南省作家协会,当上一名不用按时上下班的专业作家,后来还被选为湖南省青年联合会副主席,成为领导干部后备梯队的一员。如果有志于政治仕途的进取,他的前景甚为可观,但他似乎有点心不在焉,比如经常在省政协常委会上缺席,至于省青联的主席团会,更是一次也没去过。以至于某机构考虑提拔新人时,有的权威人士发话说:“这个人太不爱开会啊。”


从1982年到1985年,韩少功在悲观中沉默,演绎多年的人生逻辑终于到头,他面临着一场深重的心理危机。支持他激情的确定的社会政治理想和坚贞温存的人情,如今都显得非常可疑,并且恍惚成为一种虚无,弥漫了他心灵的空间,毒化着他的生命。他看到社会改革的艰难,看到了这种艰难不在于某种体制和某个保守分子,而在于民族心性的难以转移。他看到了脉脉亲情后面荫暗叵测的利益计较和心思谋划,一种温馨中包裹着的凛冽。在他理想的帝国里,太阳正坠入黄昏之中。这个时候,他还不能以天空和太阳的名义,对黑暗中蠢动着的一切给予谅解和包容,厌恶和蔑视之情氤氲于胸,沉郁之中,有了一种精神上的孤高显示在他翘起的下巴上。


这时,文学正是朝阳产业,男女作家们勤奋地写作。年轻一些的,则以最新潮最时髦最洋化的词汇来包装自己卑琐的心理隐私,他们自信地抨击一切,却从来不检点自己。文学由神圣的事业变为一个熙熙攘攘的名利场。这种状况同样使韩少功感到厌倦,他对文学,至少是眼下大行其道的文学的意义产生了怀疑,对形形色色的文学笔会和活动产生了厌倦,觉得带着女儿韩寒到街头随便走走,比和同行一起瞎聊更有意思一些。


他开始审视自己这些年来的写作,在那些已经获得社会成功的作品中,发现了许多存在的问题,到目前为止他和同辈作家们热衷的都是问题小说,即以揭露社会存在的不合理乃至黑暗为使命,带有很浓的政治功利色彩。而这种沿革批判现实主义传统的写作,所凭借的武器有着很大的局限性。人道主义的前提把人性充分理想化了,在许多人眼里,人性的贪婪和私欲的膨胀被简单地理解为一种个性的自由解放,似乎只要把对集体集权公共平等的极端追求转向另一个极端,就可以消除过去历史上发生的灾难。“后来我对政治的兴趣有些新的反省,挞伐官僚主义特权,揭露伤痕,这些政治表达固然重要,但政治革命不能解决人性问题。进一步思索到人的本质人的存在,考虑到文化的背景,需要我们对人性荫暗的一面有更为足够的认识。”他所经历的事情让他意识到,社会问题的存在除了制度设计方面的原因之外,还有更重要更深沉的原因,那就是人性的黑暗。文学必须像奸细一样进入到这种黑暗的内部,并把它公开地摆到光线中来,让人们一起来检视。否则,就会停留在非常浅薄的层面。


此外,进入80年代以来,和其他人文知识分子一样,中国作家都在补文化课,如饥似渴地吸取外来文化的营养。他们处理自己生活经验和素材的方式,更多是来自西方的观念体系。随着西方思潮的相继涌入,国内次第产生相应的创作流派,如意识流荒诞派,等等,萨特卡夫卡塞林格贝克特普鲁斯特等,都在中国找到了自己的化身。这些缺乏同质经验和情感支持,只是形式上相仿佛的似是而非的写作流派,被评论家黄子平称为“伪现代派”。在1986年发表于湖南文学的东方的寻找与重造一文中,韩少功回顾并审视了这段历史:“当代中国作家中,中年层受到苏俄文学影响较重,像张贤亮,明确提过苏俄文学是最好的文学。蒋子龙的作品中,可以看到柯切托夫等作家的影响,虽然他们另有独特的发现和发展。至于青年一层,读书时正是中苏关系交恶,所以受欧美现代文学影响较大。现在二十几岁的,都写得几首朦胧诗,甚至能够以假乱真。对屠格涅夫契诃夫什么,反而较为陌生和疏远。这两种影响都是好的意义重大的,可以说,没有这些影响,就不会有中国文学的今天和明天。但向外国开放吸收以后,光有模仿和横移,是无法与世界对话的。复制品总比原件要逊色。吃牛肉和猪肉,不是为变成牛和猪,还是要成为人。”文学的根,山东文艺出版社2001年版总之,这个时期中国作家还没有找到自己说话的方式,没有形成属于自己的文体风格,在创作上仍然处于一种“无根”的状态,随风摇摆。因此,作品缺乏精神气质上的意境和美感。这意味着作家们还没有进入专业意义上的创作。就拿西望茅草地来说,“语言夹生,过于戏剧化”等,都不是一个成熟作家应有的缺欠。他和当时许多中国作家一样,接受时代精神和观念的限制,1985年以前的作品,尽管获得诸多高尚的荣誉,但现在看起来还像是习作。


1985:文学的根2


在创作中,如何找到与自己精神气质相吻合的表达方式,找准自己说话的语感,而这一切都跟作家本人的文化出身密切相关。人是文化的生物,他的潜意识的深处贮藏着古老的密码,他的精神生活只有与这些密码对接上,并将其激活,催醒沉睡的意象记忆,才能将囚禁在潜意识中的创造力解放出来,进入一种自由舞蹈的境地。1983年,一个诗人朋友到湘西通道县侗族地区参加歌会回来,兴奋地告诉他:“在湘西那苗侗瑶土家所分布的崇山峻岭里找到了还活着的楚文化。那里的人习惯于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披兰戴芷,佩饰纷繁,萦茅以占,结茞以信,能歌善舞,呼鬼呼神。只有在那里,你才能更好地体会到楚辞中那种神秘奇丽狂放孤愤的境界。他们崇拜鸟,歌颂鸟,模仿鸟,作为鸟的传人,文化与黄河流域龙的传人有明显的差别。”在那里,曾给屈原大夫以灵感,并在离骚九歌湘夫人中的意象和氛围还在存活。利用可能的机会,他多次到湘西一带去调查采风,企图从中找到作为一个楚国遗民的心灵感觉和意象表达。随身携带的本子记下了一些有趣的掌故传说,也记下了许多与普通话不同的语词短句。这种习惯为他后来的写作,特别是马桥词典的写作提供了丰富的素材。


其时,不只是韩少功,许多对文学有更高期待的作家,都不能满足于当下一味诉苦的“伤痕文学”和把生活过于简单化的“改革文学”。一度借助社会政治获得轰动效应的文学界,开始出现了“去政治化”的讨论,把文学往人学的定位上挪,关于人道主义和人性异化问题的分歧也在哲学思想界引起争锋。文学应该把根扎在什么土壤里,才可以成长出冠盖如云的参天大树,是中国作家共同面对的课题。湮没多年的沈从文等一些具有中国风度的作家,受到了关注,其程度超出了风格欧化的巴金茅盾等人的地位。有一些作家开始重视本土文化资源的挖掘,吸收深藏其中的“地气”。“作者们开始投出目光,重新审视脚下的国土,回顾民族的昨天,有了新的文学觉悟。贾平凹的商州系列小说,带上浓郁的秦汉文化色彩,体现了他对商州细心的地理历史及民性的考察,自成格局,拓展新境;李杭育的葛川江系列小说,则颇得吴越文化的气韵。”“一些表现城市生活的作家,如王安忆陈建功,等等,想写出更多的中国味,便常常让笔触越过这表层文化,深入到胡同里弄四合院和小阁楼里。有人说这是写城市里的乡村。我们不必说这是最好的办法,但我们至少可以指出这是凝聚历史和现实扩展文化纵深感的手段之一。”文学的根,山东文艺出版社2001年版沈从文的学生汪曾祺细心研磨出来的短篇小说受戒大淖记事和阿城的棋王系列小说,更是充满中国文化的气韵,特别是道家哲学的微妙意趣。


1984年12月,上海文学召集国内著名的评论家和小说家,在杭州陆军疗养院“将军楼”举行了一次为期七天的会议,议题为新时期文学的回顾与预测。这次会议在中国当代文学史上被赋予某种特殊的意义,认为是文学寻根运动崛起的标志。由于当时意识形态领域正在进行“反自由化”和“清除精神污染”,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会议没有邀请任何记者,事后亦没有消息见报,没有留下完整的会议记录,只有一些与会者版本不同的回忆。韩少功发表在2000年上海文学上的杭州会议前后是其中的一个版本。在这里有必要引用这篇文章的部分内容


不久前,正在研究中国当代文学的荷兰汉学家林恪先生告诉我,某位西方汉学家出版了一本书,书中说到中国80年代的“文化寻根”运动发起于1984年的杭州会议,完成于1989年的香港会议云云大意如此,而有些国外的文学批评家后来都采用这种近乎权威的说法。这就让我不无惊讶。我还没有老年痴呆症。这两个会我都参加了,起码算得上一个当事人吧。在我的印象中,这两个会议完全没有那位汉学家笔下那种“有组织有计划有纲领”的“寻根运动”,恰恰相反,所谓“寻根”的话题,所谓研究传统文化的话题,在这两个大杂烩式的会议上的发言中充其量也只占到百分之十左右的小小份额,仅仅是很多话题中的一个,甚至仅仅是一个枝节性的话题,哪能构成“从杭州到香港”这样电视连续片式的革命斗争和路线斗争大叙事已逝世的上海文学前负责人周介人先生曾有一篇对杭州会议发言的记录摘要,发表在数年前的文学自由谈杂志上,完全可以印证我这一事后的印象。 电子书 分享网站


1985:文学的根3


1984年深秋的杭州会议是上海文学杂志召开的,当时正是所谓各路好汉揭竿闹文学的时代,这样的充满激情和真诚的会议在文学界颇为多见。出席这个会议的除了该杂志的几位负责人和编辑群体以外,似有作家郑万隆陈建功阿城李陀陈村曹冠龙乌热尔图李杭育,等等,似有评论家吴亮程德培陈思和南帆鲁枢元李庆西季红真许子东黄子平,等等。这些人差不多都是毛头小子,有咄咄逼人的谋反冲动,有急不可耐的求知期待,当然也不乏每一代青年身上都阶段性存在的那种自信和张狂。大家对几年来的“伤痕文学”和“改革文学”都有反省和不满,认为它虽然有历史功绩,但在审美和思维上都不过是政治化“样板戏”文学的变种和延伸,因此必须打破。这构成了一个共识。至于如何打破,则是各说各话,大家跑野马。我后来为上海文学写作归去来蓝盖子女女女等作品,应该说都受到了这次会议上很多人发言的启发,也受到大家那种80年代版本“艺术兴亡匹夫有责”的滚滚热情之激励。这次会上的“寻根”之议并不构成主流。李杭育说了关于南方文化与北方文化的差别,算是与“寻根”沾得上边。我说了说后来写入文学的根一文中的部分内容,也算是与“寻根”沾上了边。被批评家誉为“寻根文学”主将之一的阿城在正式发言时则只讲了三个小故事,打了三个哑谜,只能算回应会上一些推崇现代主义文学的发言。至于后来境外汉学家谈“寻根文学”时总要谈到的美国亚历克斯哈里所著小说根,在这次会上根本没有人谈及,即便谈及大概也会因为它不够“先锋”和“前卫”而不会引起什么人的兴趣。同样是境外某些汉学家谈“寻根文学”时必谈的加西亚马尔克斯,也没有成为大家的话题,因为他的百年孤独还未译成中文,他获诺贝尔奖的消息虽然已经见报,但“魔幻现实主义”这一陌生的词还没有什么人能弄明白。在我的印象中,当时大家兴趣更浓而且也谈得更多的外国作家是海明威卡夫卡萨特尤奈斯库贝克特,等等。


也就是在这次会上,一个陌生的名字马原受到了大家的关注。这位西藏作家将最早期的小说冈底斯诱惑投到了上海文学,杂志社负责人茹志鹃和李子云两位大姐觉得小说写得很奇特,至于发还是不发,一时拿不定主意,于是嘱我和几位作家帮着把握一下。我们看完稿子后都给陌生的马原投了一张赞成票,并在会上就此展开过热烈的讨论。而就是在这次会议之后不久,残雪最早的一个短篇小说化作肥皂泡的母亲也经我的推荐,由我在新创作杂志的一位朋友予以发表。这一类事实十多年来已差不多被忘却,现在突然想起来只是缘起于对某些批评文字的读后感叹。这些批评最喜欢在文学上编排团体对抗赛,比如他们硬要把百分之十当作百分之百从而在杭州组成一个“寻根文学”的团队,并且描绘这个团队与马原和残雪为代表的“先锋文学”在80年代形成了保守和进步的两条路线的尖锐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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