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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部分阅读(2 / 2)

那女歌手占据了舞台的中央位置,回头叫乐队开始准备自己的曲目。这一切做得如此自然。


席羚没有问为什么,只是躬身道谢,便飞快退回到舞台上的阴影处,待乐声响起之前,从舞台后侧步下。


这里灯光幽暗,她心不在焉,忽然觉得暗中有人拉住她的手,她吃了一惊,正要拼命甩开,只听那人俯到她耳旁:“是我。”


她吃了一吓,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萧纪友,抬起头去看他。


萧纪友的脸贴近她,“为什么要在酒吧唱”


席羚觉得他的问题有点莫名其妙除了钱,还有什么其他原因她坦白地说:“我等钱用。你知道,我未满十八岁,不能签约。”


“我听说你外婆已经清醒了。”


“是,所以我想租个在市中心的地方,离医院近一些。我去公司学校也更为方便。这些都要钱。我等不了三个月了,如果可以,我真希望我现在就满十八岁。”她一边说话,一边将手中的廉价手镯摘下,搁在吧台上。酒保马上将它收好,放回。


“你外婆可以帮你签约。”


席羚一怔,没说话,只是将手伸到耳边,要摘下那耳环。耳环并不好摘,她的手指活动了好一会儿,耳环仍没摘下来。


萧纪友将手指放在她精致的耳垂上,指尖轻轻捻动,那扣子便应势而开,耳环掉落他掌心。他将手指合拢了,把耳环收纳在拳头内,递给席羚。


她接过来。


这时灯光换了另一种色调,他看不清楚她的脸,只听见她说:“是,但是


我并不愿意让她知道这件事”


萧纪友的声音已经带着不耐烦:“我对你的家事没兴趣。我只是恼怒:你即将签给我,怎么还在这种地方浪费自己的才华告诉我,你的那些原创歌有没有在外面演唱过”


席羚第一次见到这男子神情不耐,语气暴戾。她一怔,说:“没有。”


萧纪友脸上露出释然的神情。


喔,是的。她忽然在心底笑自己傻。


自己怎么会天真得以为他在关心自己呢。他不过是关心自己的原创歌曲提前泄露罢了。


她飞快提起手袋,“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家了。”萧纪友正要喊住她,她已经转过身,往出口处走去。


这时,刚上台的女歌手那嘶哑低沉的声音伴着音乐响起,仿佛为所有人的身体灌入了节奏。人群开始踊跃起来。


萧纪友快步跟在她身后,伸手要拉住她。


幽蓝色的光影在人们的脸庞和手臂之间交织。


密集的人群要将他们二人撞开。


他伸出手来,在人与人的身体之间,触碰到了她的手指尖。然后人们又挤过来,他在拥挤中,失落了她的手。只看着她用力挤出去,白色的衬衣,裹住闪闪发光的皮肤,消失在他跟前。


弥嘉从洗手间出来时,只见到司晋站在外面走廊上抽烟。她经过他身边时,他朝她扬了扬手。


她漠漠地,“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


“等你啊。”司晋一笑。


弥嘉不理会他,径直从他跟前经过,却被他一把扣住手腕。他轻声笑着,在她耳边说,“上访谈那天,我见到萧纪友开车送一个女人。”


“你看错了,那天是我到他家,将他从床上拉下来,一起到电视台的。”


司晋嘻嘻一笑,“喔,我记错了,是上访谈的前一天。”


弥嘉咬着嘴唇,“他开车送一个女人,有什么奇怪的他原本就是这种心性的人”但不知为何,她的眼前,却晃动着当天在萧纪友家的浴缸边见到的那串佛珠。


萧纪友的这套公寓,是因为离公司不远所以买下的,知道的人也只有他们这几人经纪人助理等。因为他的所有作品都在这里,他从来不带工作以外的人上去,更别提女人。


那天以后,她一直心神不宁。那个人,到底是谁


耳边,只听司晋说:“不对,萧纪友送的不是女人,而是一个女学生。那天下午,他开车将一个女学生送到诚暨中学门口,看着她进学校。那天我正好经过那里。”


“是他的表妹吧”


司晋一怔,忽然捂住半边脸,大笑起来。他透过手指缝隙看着弥嘉,嘴角上翘,仍是止不住地笑着,“弥嘉,你是在骗谁呢我们都知道,萧纪友连父母都没有”说着,他


上前握住了弥嘉的手。


弥嘉甩开他的手,他却只是更紧地捏住。


她声音清冷:“注意点。别让别人拍到了。”


“然后第二天,报纸标题会是ck j乐队主唱苦恋队长不成向贝斯手投怀送抱”司晋嘻嘻一笑,松开了手。


弥嘉看了他一眼,淡淡地,“我们几个都清楚,乔杜想拆散我们,让我们单飞。我们很快就是敌人了。与其整天游手好闲,靠一张脸吃饭,不如好好想想自己的出路吧。”


她不再说话,只是径自往原来的位置上走去。他也不再阻挠她,只是像无数次曾经做的那样,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


再见,童 贞十二


高考在即,学校的气氛已经十分紧张了。席羚白天上课,隔四天晚上就到酒吧驻台唱歌,身体有点透支了。学校知道她家庭情况特殊,已经减掉她的学费,但是外婆的药费和检查身体的费用,依然是要赚的。上次萧纪友预付的医药费,已经快要用完了。


她想过问他预支曲子的钱,但一想到自己最近根本没空也没灵感创作,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而且,她忘不了上次在酒吧里,他那个冰冷而例行公事的眼神。


对自己好的人并不多。因此偶尔的温暖,总是容易让她误会。


琉里提出过要借给她钱。但是她怎么好意思呢她还没还清上次向她借的房租。


这天,她坐在颤颠颠的巴士上,边咬着笔,做着手中的英语题。等合上本子时,才发觉自己坐过了站。她急匆匆地跳下车往回跑,连校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赶到酒吧里。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她用手理了理头发,上气不接下气,直看着酒吧老板。


酒吧已经开始营业,但暂时客人不多,都聚集在几面屏幕下方,在抬头看着球赛。酒吧老板正在吧台前用干净布擦拭着玻璃杯,听见她说话,转过身来。


“我现在可以开始准备了。”席羚抬头,赫然看见老板看着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她有不好的预感。


老板轻轻咳嗽一声,才开口:“不好意思,最近酒吧生意不好,我们”


席羚马上明白过来,便只得生硬地笑着,顺着对方给的台阶下,“不,酒吧生意很好呢,是我的能力有限,不能满足客人们的要求”


老板知道这女孩很懂事,但看着她这样平和有礼,倒是不好意思起来。他叹了口气:“你的声音和乐感都极好。我很欣赏你。只是客人需要更有激情,更能够为他们带来感觉的希望你能够明白”


顿了顿,他又说,“我把欠你的款项都清点给你吧。”


“好的。”


席羚无声地看着他拿出钞票,她站在吧台前,一张一张地数着,没有任何不满的态度。将一叠钞票整齐捆好,放入老板备好的牛皮信封中,塞到随身带着的小手袋里,临走前,大大方方地说:“如果你改变主意,请一定再联系我。”说着,她将一张小纸条推到老板面前,上面用工整地写着她的手机号码。


一头投入夜风瑟瑟的月色中,才意识到自己这身校服实在太单薄了。她从背包里拿出准备好的衣服,套在身上,然后加快脚步,往车站的方向走去,以运动驱散她身上的寒冷。


街头拐角处,却忽地窜出一条小黑影,她吓了一跳,猛地止住脚步,一下子扭伤了脚。那疼痛从脚趾头一直往上延伸,让席羚不得不扶着墙壁


,极慢极慢地走动着。每挪动一步,那痛感都再度袭来。


不知道这样走了多久,公交车站就在马路对面了。她站在马路边,看着车来车往,直等到绿灯,才开始走过去。然而那马路如此宽阔,她又走得极慢,只走到中央,便见到那绿灯在不住闪烁,发出叮叮叮叮的声音,提醒她要“最后冲刺”了。


耳边,已经传来车子即将发动的声音。


席羚一急,忙加快脚步,那扭伤了的脚却不听话,每根神经都扯着痛。她听到按喇叭的声音,司机从车窗探出头来的叫骂声,她急得不行,但也实在没办法,最后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过了马路,听着车子在身后呼啸而去。也不记得自己怎样上了车,在晃荡摇摆的车厢中昏昏欲睡,醒来时发现已经到了尾站。


她实在已经疲累不堪,忍着痛,一步一步地挪动下车。司机扭开瓶盖,仰头喝了口水,语气不耐烦:“小姑娘,你能不能走快点我要赶着下班回家啊”


席羚只得装作充耳不闻,背对着骂骂咧咧的司机,走了下车。夜风中,她遥遥地看到公屋区的建筑物轮廓,像被月色剪出来的一个侧影,贴在她跟前。但是这个距离似乎总也拉不近。


回到家楼下时,她抬头看着那斜长的楼梯,只觉得自己每个脚趾头都发麻,每条神经都痛。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爬上去的,只觉得浑身都在冒汗。


她站在家门前,从袋子里翻找钥匙,那钥匙在口袋里发出哐啷哐啷的声音,却只是不见它的踪影。她的手在里面掏,握住那枚金属条的刹那,她忽然意识到:那叠钞票不见了她觉得心怦怦直跳,低头再翻那手袋,的确怎样也找不着了是掉在车上了路上了她急得想马上回头找,但又怎么可能找到


眼睛一酸,她索性将整个手袋翻了个底,用力摇,袋子里的东西噼里啪啦全掉下来了,撞击在地上,发出好大的响声。她蹲在地上,用手拨开乱七八糟的东西:钱包纸巾手机校服都在。就是没有那个小小的牛皮信封。


尽管只有一千多元,但对她家来说,是关系到外婆的救命钱她打算用这笔钱,在医院附近租个小单间,好让外婆出院后,不用那么费劲跑大老远去复诊。


“席羚,你怎么了”


住在隔壁的莫阿姨在屋子里走出来,看到席羚蹲在地上,在满地的杂物中拼命翻找着什么,很是惊讶。


“没什么。”席羚用力低下脑袋,怕让人看见她的表情。


“今天有个快件寄给你,你不在,我替你签收了。”莫阿姨温和地说,将一个小硬皮信封递到她手上,又叹了口气,“你外婆身体不好,但是你也不要太过劳累,折磨自己了”


席羚


垂着头,“嗯”了一声。她谢谢莫阿姨的好意,但也不愿抬头迎上对方那同情的眼神。


莫阿姨转身回到自己家,只听到铁闸拉动的声音,然后是木门轻轻闭合的声音。


席羚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东西发呆。过了好一会,她才一件一件地拾起,将它们逐一塞回到袋子里。她手里握着钥匙,缓缓插进匙孔,慢慢旋转,听着门啪嗒打开的声音。进了屋,她鞋也不脱,就整个倒在破旧的单人沙发上。过了一会儿,她觉得脚没那么疼了,才慢慢脱下鞋子袜子,只见整个上半脚掌都已红肿,像根大萝卜似的。


她慢慢站起身来,在客厅的柜子里翻箱倒柜地找药酒,终于找到一瓶。她用力旋开瓶盖,一股刺鼻的味道涌上来。看了看瓶身,原来已经过期大半年了。


席羚只觉得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她将药酒放在桌面上,目光这才触到那硬皮信封,里面还鼓鼓的。


是哪里寄来的账单吧


现在的情况已经够坏了,还能够坏到哪里去不就是账单么就让她拆开看看,大哭一场,然后好好睡一觉,明天起来后,继续找工作吧


这么想着,她伸手拿过那信封,飞快拆开,却见里面露出一枚银光熠熠的细长钥匙,宛如精致的蜻蜓,停在她的掌心上。


被拆开的信封肚子内,掉下来一张粉绿色的压纹纸,上面用浅色墨水笔,文顺字畅地写着


“在你正式签约,领到薪水前,先搬入我的公寓,便于工作和生活。三个月内,交五首原创作品给我。我会以物品形式给你报酬。”


落款是萧纪友。


她怔怔地看着那上面的字,反复看了好几遍,又用手摸上去,只觉得满手都是那墨水柔滑的触感。那种长久以来的担忧与压抑,终于释放了出来,她既想放声大笑,又想好好哭一场。


天后的华丽转身


公寓门打开的时候,席羚看到外婆原本已经枯槁的双眼,重新浮上光亮。


公寓的客厅铺着乳白微灰地板,站在门口可直接看到码头的一片蔚蓝海水。白石餐桌面,棉布料白沙发,白玻璃纤维椅,透明的玻璃门,都保留着萧纪友的品味。只有大盆大盆的羊齿植物,几何图案的浅色窗帘,露台上的藤椅,可看出席羚为了外婆的入住,特意花了心思,做了改变,将这屋子的男性化气息缓和一下。


过道尽头挂着抽象画,左右方向分别通向两间睡房。


席羚替外婆将她的行装拿到她的房间,走出来的时候,见外婆仍一动不动地站着。她上前扶住她的手臂,“您坐下,休息一会儿。”


她看着外婆慢慢地坐下,自己才走到桌前,拿起水壶,往玻璃杯中倒水。


外婆一直没说话,也没有显示出欣喜。席羚便倒水,边问:“外婆你刚出院,一定很累了吧。我待会带你到房间里,你好好休息休息。”


外婆忽然开口:“你最近是不是认识了什么人”


席羚握着水壶把的手微微一颤,水从弯曲的壶口中泼洒出来一些,在桌面上形成几个透明的小圆点。她用抹布覆在上面,边擦拭着,边说:“没有。”


她转过身来,见到外婆正襟危坐,一双眼睛正看着自己。那双眼睛,跟母亲的如此相似。尽管现在她已经老了,但仍然可从她的眼睛中,窥探出少女时候的美貌。


席羚知道她要说什么。


果然,外婆说:“你要记得你母亲的事。”


记得,怎么会不记得


那个前途无量的美丽女子,本是家中的骄傲,却居然堕落到跟有妇之夫扯上关系,还生下对方的女儿。喔,爱情原本是无罪的,她可以理直气壮地说“我没错”。但是那个男人弃她而去。


一个没有爱的女人,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原罪。


这个家庭从此对她缄口不提。似乎她并未真正存在。


外婆将席羚从小拉扯大,一直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便是要她“不要堕落”。到底什么是堕落席羚一点概念也没有。她只知道,男人在这个家庭里是绝对陌生的生物,她没见过外公,也没见过父亲。


公屋长大的孩子,从小到大一起玩,成双成对的很多。涂着厚厚唇膏,穿着背心短裙的少女,在公众场合和男孩子笑着拥抱,外婆每次见到,都会沉下脸来,用来当反面教材来提醒她,“这就是所谓的堕落。一个女孩子不自爱”其实席羚并不真正明白,跟喜欢的男孩子在一起,怎么就是不自爱了。但是她也不会去问外婆。


此时此刻,她握着那个斟满水的玻璃杯,将它放到外婆面前。她拉过椅子,在她跟前坐下,一字一顿地,“我有事要跟你


说。”


外婆眼底闪过紧张的神情。席羚忽然想,当年母亲告诉她自己未婚怀孕的消息时,是否也是这样的场景,是否外婆也有过同样的神色。


她忙握住了外婆的手,不让她担心,提高了音量,“你放心,我只是在帮一个音乐人干活。因为我不满年龄,不能签约,他会以租借公寓和其他物品等方式付给我报酬。”


外婆的脸上,闪现出释然的情绪。


这种情绪却稍纵即逝,并很快被更为复杂的情绪所掩盖。


外婆那双依然美丽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席羚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你这样热爱音乐。我知道这是迟早的事你的体内,毕竟是流着他们的血”


这些年来,席羚习惯了从外婆口中,一点一滴地听到自己的身世。此时,她只是紧紧握着自己的那杯水,听外婆缓缓地,“以你的才华,如果我不答应你,连我也不会原谅自己。”


席羚欣喜地抬起头:“这么说,外婆你不反对我做音乐了”


外婆脸色凝重,叹了口气,“我反对又有什么用,你毕竟这样爱音乐。不过,那个圈子是个最复杂的环境,我不愿意看着你重复你母亲的错误”


席羚摇着脑袋:“我不会。”


外婆颤巍巍地伸出手,按住她的手背,“答应我,只当幕后,不当幕前;答应我,不要爱上这个圈子里面的人。”


席羚一怔,然后用力回握住她的手,点点头,“我答应你。”


这天晚上,席羚为外婆铺好被褥,看着她准备入睡了,才回到自己的房间。席羚瞄了一眼搁在桌上的手机,发现显示有三个萧纪友的未接来电。她掩上房门,坐在床沿上,拨通萧纪友的电话。


“你在哪里”他倒是不知在哪,附近传来震耳的音乐。


“手机搁在房里了。”


“现在下楼。”


席羚抬头看了看墙壁上的钟,十点二十分。萧纪友在电话那头说,“现在下楼。我已经在楼下。”


席羚用手指勾开窗帘一角,看到楼下停着一辆银色奥迪,正是萧纪友的车。只听电话那头,萧纪友不容置疑地,“十五分钟后见。”接着便把电话挂掉。


他就是这样的大男人,我行我素,似乎把她当成自己的附属品了。会对她在酒吧工作不满,也会突如其来寄来钥匙,或是开车到她楼下,让她十五分钟后下楼。席羚很是不满他的态度。但是想想他养尊处优,原本便是这种性格,更何况他是自己的米饭班主,也只能暂时忍气吞声。


三餐不继时,哪里有资格谈尊严。


她打开衣柜,迅速从中抽出一件衬衣,一条铅笔裤,换上后,简单地将头发绾在脑后,便推门而出。抬头,却赫然见到外婆坐在客厅沙发上。


外婆


看着她已经换下睡衣,穿上外出的服装。“你要出去”


“是。琉里有事找我。”席羚不想骗外婆,但她是个最敏感的人。一旦让她知道自己晚上出去见一个男人,即便只为公事,她也会发作。


外婆却只是默默地看着她,直到她的身影飞快地消失在门后,始终没说话。


出了门,席羚一眼看见萧纪友的车停在楼下。他坐在车上,隔着车窗看着她向自己走来。车上传来乐声,是乐坛天后luna的精选辑。


见席羚走近了,他推开车门,“上车。”手指间还夹着香烟。


席羚却站在那儿不动,“去哪里”


萧纪友将香烟往地上一掷,“luna告别演唱会。今晚是最后一场。”


天后的华丽转身二


车子向着体育馆开去的路上,沿路可见的大屏幕上,都在播放着luna的特辑。可见她的收山对整个华语乐坛的冲击力有多大。接近体育馆,车流开始拥堵,手上拿着各种价位票的黄牛党和握着满手荧光棒的小贩,在马路边上四处走动张望。交警在繁忙地指挥交通。


体育馆通体发亮,从上至下垂挂着luna的巨幅海报。安检门隔离线已经放置好,入口处挤满了乐迷,不少人穿着打扮模仿着luna各个时期的经典造型,一时让人以为进入了时光隧道。更多人手上拿着印有luna名字的灯牌,穿着歌迷会的会服。


萧纪友看着车窗外,“这是个批量制造偶像的时代,巨星将会越来越少。在luna引退之后,这样的巨星又少了一个。即使弥嘉此时此刻如日中天,但仍然无法跟luna相比。”


萧纪友和她的位置在前排靠边,既能够清楚地看到整个悬空环形舞台,又不会被注意到。


灯光慢慢暗了下来。环形大屏幕上出现了演唱会画面,luna经典名曲的前奏响起,全场粉丝开始发出尖叫声,情绪被释放。荧光棒刷刷地挥舞。


萧纪友在身旁发出嗤嗤的笑声。


席羚回头看他,他低声地笑:“这是每次上台时,我最享受的部分之一。当看到所有人都在迫不及待地等待着你出场时,那种兴奋的感觉难以言喻。”


“一个喜欢站在舞台上的人,不可能永远当幕后。”


萧纪友不语,然后低低一笑,“你说得对。”


这时,伴随着音乐,luna的声音仿佛从地底深处传来一般。随后,她本人从中间的圆形凹陷处慢慢往上升起,粉丝们的热情被迅速点燃,尖叫声几乎要掀起整个体育馆。


luna穿着一袭红色伞形短裙,箭羽装饰的超大裙摆后缀,搭配漆皮legging和铆钉过膝长靴,半长的柔媚卷发酷似麦当娜早期的一款造型,头顶还结着一个黑白波点的蝴蝶结发带,极富中性美。她已经接近四十岁,但依然保养得极好,两次失败的婚姻似乎并没有对她的美貌造成任何冲击,反倒磨炼出她更独特的魅力。她的声音一如二十年前一般清澈,富有穿透力。


“黑夜中,


我们用刺猬一样的皮肤相拥,


用攻城略地的方式相爱,


即便是最渺小卑微的爱,


也绝不让它溺死于人山人海。”


唱这首刺猬的时候,她才二十六岁,正开始散发出女人成熟娇媚的气质。那时候的她,不过是个小女人,宣布自己爱上了已婚的唱片监制。三个月后,他为她离了婚,两人随即结婚。婚后首张专辑的主打歌,就叫做幸福的刺猬。


那是她音乐上的巅峰时


期,最好的音乐人,最张扬的幸福,最义无反顾的爱情。但不久后,他们开始争吵不断,他们在磕磕碰碰中合作的专辑叫花影,横扫金曲奖的各类奖项,然而那也是他们最后一次合作。此后便传出二人离婚的消息。


之后她不断换唱片监制,音乐是好的,声音更是难得的,天后的光环也还在,只是再无人能够企及她当年的巅峰包括她本人。


然后,前夫再婚的消息传来,一个月后,她也宣布结婚,对方是做钟表生意的圈外人。但不到一年时间,再度离婚。从此以后,她不再有新的作品。但是她依然是华语乐坛的天后,唱片销量与广告费用出场费用依然无人能企及。


然而,她终究是厌倦了这个圈子,宣布退出乐坛,远赴加拿大当个全职学生。在此之前,她推出了让人惊艳不已的最后一首全新单曲与你约错终点,随后连开33场演唱会。今晚是最后一场。


今夜之后,神话不再。


席羚抬起脑袋,目光无法离开这位传奇人物。这时,luna已经换上了大露背的粉红色深v领衫长裙,配合肩部上的巨大玫瑰花,左手手臂戴上了黑色长手套,头发如高耸的灯塔。


萧纪友低低地:“几乎每三首歌换一套衣服。可见luna对这场演唱会砸了重金,她要留给世人最美好的形象。”


“既然依然热爱这个舞台,又为什么要离开”席羚不解。


萧纪友将身子深深陷入座椅中,脸上敛起了那副嬉笑怒骂,“谁都知道她是再也不会有更好的作品了。她已经失去了心爱的男人,所拥有的,也就是那些心爱她的粉丝了。在最美好的时候转身离开,成为传奇,她算是个聪明人。”


说着,他将脸转过来,身子稍稍贴近席羚一些,“不过在她离开后,谁会成为下一位天后”他的声音几乎是带着笑意,“华语乐坛将会有新一轮的大洗牌。如果你要引起他人瞩目,要让世人注意到你的才华,没有比这个更好的机会了。”


天后的华丽转身三


席羚紧紧握住两边的座椅扶手,双手掌心微微渗出汗珠。他将她的表情看在眼中。


这个少女是他捕获的最好猎物,才华横溢,涉世未深,一头撞在他的枪口上,身体还是温热的。她像是一阕最动人的旋律,由他自由发挥地编曲。


她的潜能能够发挥多少他很是期待。


弥嘉的电话却在此时打了进来。他垂头看了一眼,“看来她已经见到现场的我了。”他在luna对粉丝深情自述的时候,从座位上起身,对席羚说:“我出去抽烟。”


席羚也没理会他,只是用两手抱住自己的双臂,定神看台上。luna的声音清亮:“今天晚上,最疼我的人全都来了,对不对我想从明天开始,我会很寂寞的。”她面带微笑,说着说着,索性走到钢琴边,往琴身上一坐,朝台下粉丝挥挥手。台下又是一连串尖叫。


她的声音开始低沉下去:“我承认这些年来,自己在感情上很失败。我一直在寻找一种终生无悔的爱情,但是是否找到了呢这个答案,连我也不清楚。但所有这些心情,恋爱中的甜蜜与失落,全都反映在我的歌中。我想到我老的时候,我会通过音乐来重温自己的过往吧。”她的声音带点哽咽。


粉丝们意识到,演唱会已经接近尾声了,人群中传出低咽声。仿佛传染病一般,从这头到那头,都传来粉丝努力压抑着的哭声。


luna却猛地从钢琴上跳起,一手叉着腰,另一只手高高扬起,昂首大声笑着:“我怎么听到有人哭的声音我们的派对还没结束呢不,永远不会结束”接着,午夜倾心激烈的旋律响起,她与男舞伴贴身热舞,性感异常,很快带动起所有人的情绪再次高涨。


luna逐一向粉丝介绍乐队伴奏人员,接着,她在工作人员的陪同下,走近与台下歌迷握手。大家争先恐后,好几次都几乎要把她整个拉到舞台下。她缩回手,高声笑着:“你们将我的手都捏疼了。”接着,她提起裙摆,走回到舞台中央,微笑着说:“感谢前来听我最后一场演唱会的人,我会用力地记住每张脸。”


她的手指一挥,舞台上方屏幕上,蓦然出现了萧纪友的脸。萧纪友显然没料到,他正坐在工作人员席上,低下脑袋一笑。粉丝们开始尖叫,有人大声喊着萧纪友的名字。


只听luna在台上说:“接下来的这首歌,是一位我很欣赏的后辈写给我的。那时候的我,怎么说呢,”她像小女孩似的一笑,“只是个顶着天后光环的过期歌手,靠各类绯闻出现在娱乐版。直到我宣布退出乐坛的当天晚上,我收到这个后辈的电话,他说自己为我写了首歌。我当时想:这个年轻人实在是可爱。后来我听到他现


场演奏的版本,当我伴着音乐哼出歌词时”


她顿住了,嘴角微微笑着,但显然实在强自掩饰自己的情绪。少顷,她微笑着:“这首歌让我想起了以前的自己,同时也适合作为一切的句点。”


与你约错终点的乐声响起,席羚身旁的男子一笑:“萧纪友这家伙,很擅长为自己捞点资本啊。”


大屏幕又摇到luna的脸部特写,她闭着双眼,双手紧握着麦克风,在台上兀自唱着:“与你约错终点,命运都改变”备注:选自日与夜,作词:黄伟文


是的,她的一生,就像一出折子戏吧,一改再改。曾经相爱的那人,已经拥着小娇妻过上二人世界。那个曾经是他们约好的终点啊,但怎会由另一个人陪他抵达的呢


镜头却忽然转到一个戴着方框眼镜,围着格纹围巾的男子脸上。他正专注地盯着台上,尽管发现了镜头定在自己身上,却仍沉醉其中。大屏幕上,可以清晰地看见他眼角泪光闪闪。


人群中开始发出骚动。大屏幕上,那男子垂下脑袋,将围巾拉高到下颚。席羚明白过来,这人便是luna至爱的男子,她的前夫。


唱完这首歌后,luna向全场深深鞠躬,身子像折扇一样,脑袋低垂。这样的姿势维持了足足一分钟,才挥手向全场歌迷致意,然后通过那圆形舞台中央下降。这其间,她再也没有说过一个字。


人群中迸发出激烈的“安可”声。但席羚知道,她是不会再出现了。她最后一场演唱会,他终究是来了。她这首歌就是为了唱给他听的,他明白她的心意,也有所触动。相信她也没有遗憾了。


过了好一会儿,体育馆的灯亮了,硬生生地将人从幻觉拉扯回现实中。伴奏乐队也退回到后台。工作人员走上台,开始搬动音响设备。这仿佛是一根极尖细的针,毫不留情地将安可的希望刺破。对于歌迷来说,他们要接受的现实,是luna就此消失在他们的生活中。人群中爆发出失望的声音,有人放声大哭起来。


席羚却坐在那座椅上,深陷入刚才那场巨大的幻觉中,仿佛无法自拔。她难以形容那种感觉。萧纪友的话,再次擦过她耳边


“如果你要引起他人瞩目,要让世人注意到你的才华,没有比这个更好的机会了。”


手机在裤兜内振动起来。


萧纪友在电话那头说:“你现在出来,走体育馆西门方向,我在外面等你。”


私生女


那天晚上是席羚第一次和ck j的其他人接触。萧纪友开车去避风塘炒蟹,店里的人将他们迎到房间里。门开了,席羚见到里面已经坐着两个人,都在看着墙壁上大电视播放的luna演唱会后新闻发布会。一个穿着格纹上衣的男子,沉默不言地喝着杯里的水,另一个穿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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